冬兵的位置在罗马尼亚，不过这回不用再长途跋涉了，基地里有闲置的战斗机。

尸体处理完毕，零壹的修复工作也很顺利，已经做完最后几个检查，到了唤醒阶段。

为什么没打麻药也需要唤醒呢？

因为大脑强制休眠，他疼昏过去了。

按照奥创的说法，洗脑留下的物理损伤被彻底修复，虽然记忆没有缺失的可能，但其他脑组织都算得上是重制过了，谁也说不准他的性格和情感会不会变。

换句话说，零壹还会不会愿意接着给你当条好狗。

特别是一个连体能都被修复到巅峰状态的态度恶劣的强化人克隆体，会对一个好心又柔弱的队长做什么？你想都不敢想。

你也想进培育舱躺一会，可惜即便基地里清点资料的工作可以交给奥创，他毕竟没有实体，好多调查采样的工作只有你能干，根本闲不下来。

在监控录像被清除且无法恢复的情况下，诺大一个基地啊，你为了寻找敌人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几乎逛遍了每个角落。

好饿，肚子咕噜咕噜叫了。

基地的供电只有基本的电路和实验区域是永久供给的，本意是为了节能才将其他区域设为阶段性供电；很不幸，这其中就包括厨房的冷库，如今里面的食物因为断电而腐烂，显然就算奥创重新激活了那个区域的供电系统也无力回天；那股臭味比尸体腐烂还要难闻，而你还没来得及清理。

现在你只能吃凉水泡饼干；饼干软烂发胀的口感和完全不能与其相融的微咸冷水，舌头几乎尝不出什么味道，不算好吃。

“队长，仓库西侧的通风管道被堵住了。”

奥创用手环滴滴你。

……他是不是想使唤你才故意说自己造不出实体？

你拖着饥饿的躯体向仓库前进，电子音从警报器中传出指引方向。

这间仓库比起其他的仓库来说很小，因为是储存杂物用的，所以连基地里的人都不一定会想起来。

你想不出这里为什么会出现状况，按照奥创提供的说法，管道被堵得死死的，是一个很大的异物。

“也许是尸体。”他说。

那他实在倒霉，错过了九头蛇的集体葬礼。

你戴上隔绝气味的面罩，在试图爬进管道后发现……你钻不进去。

这太不正常了！

你与通风管道幽深的洞口大眼瞪小眼，无声谴责它对你的无情背叛，它充耳不闻，甚至不肯给你一个回应，最终你败下阵来。

你从武器库找来一把钩爪枪，虽然有些担心它会不会破坏尸体的完整性，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你对准洞口发射，钩爪飞出拖着绳索没入管道，枪柄很快传来打入□□的钝挫感，你反应过来，缓慢地拖拽绳索。

这具尸体不重，加上空间窄小，反而可能是因为骨头或者衣物凸起卡在了管道里，最终的死因大概是窒息或者饥饿……

但你想不出基地里哪个人会胆小到这个地步，脑中闪过几张早已化为灰烬的面孔，你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两条腿出现在你眼前。

只是，你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的腿毛茸茸的，白黑交杂的长毛散开，染着已经变为褐色的血迹。

这是老师养的狗，莱拉。

你拽住她的后腿把她整个拖出来，尸僵已经消散，她软绵的身体像没有骨头一样，下半身除了被钩爪破坏的痕迹，还有一些刀伤和枪伤，主要聚集在腿部。

你猜她钻进管道后，有人为了抓住她展开攻击，但只能打到腿，然后敌人放弃，而莱拉卡在管道里无法自己逃离，于是饿死在里面。

可是莱拉以前从没有钻管道的习惯，这里并不是她认为的安全空间。而且为什么人类会跟一条狗过不去呢？

你坐在地上沉思，手无意识地摆弄着莱拉的尸体，拽起她的两只前爪，捏动已经干瘪的肉垫；莱拉被你拉起来，脖子无法控制地向后仰倒，一块灰扑扑的东西从她嘴里掉出来。

你眨眨眼，将它捡起来。

一个布制蛇形徽章，边缘连着一些被撕碎的布料。

……那么一切都有答案了。

显然是莱拉从谁身上咬下来，随后被一路追逐，慌不择路钻进自己从来没尝试过的通风管道。

这个徽章会帮你找到袭击基地的坏蛋！你激动得跳起来，抱起莱拉狠狠亲了一口她毛茸茸的胸口。

“好特工！你是我最爱的狗狗！”

将新的线索送去分析后，你把莱拉放进焚化炉里。

最近焚化炉负荷工作，好不容易歇一会，又迎来了顾客。

“本来以为你和老师一起被带走了……不过他们好像没什么理由带走一条狗啊，师姐。”

你想了想，掏出自己的粉红骨头，放在莱拉嘴边。

“很抱歉总是抢你的玩具玩，现在还给你吧。”

火光升起，你离开销毁区。

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队长，橡胶融在焚化炉里很难清理。”电子幽灵阴测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好想揍他一拳。

“资料库里没有关于徽章的信息，我无法连接网络进行广泛的检索。”奥创将取过样的徽章推出来，你重新端详这枚用几何图案组成的张开血盆大口、展示獠牙的毒蛇图案，“布料的信息倒是有，不过就是一般的涤纶面料。又陷入死局了，嗯？”

你直接岔开话题，“零壹怎么样了？”顺手将徽章卷成筒状放进衣兜里。

不着急，只要拿去问问经验丰富的雇佣兵，这个问题很快就会被解答，他们最清楚各个势力的利害关系。你一开始就没期待奥创这个喜欢用核弹炸地球、全是理论毫无常识的家伙能提供什么成熟的建议。

“哦，他醒了。”

醒了？怎么不早说。“人呢？”

“跑了。”

……？

“需要我再说一遍吗？”奥创贴心地询问。

“不……你再说一遍？”

他直接把监控录像给你看：画面里的零壹晃晃悠悠地从生命摇篮里爬出来，披了件衣服就头也不回地一路跑出基地大门，直到彻底消失不见。

全程不过两三分钟。

你倒吸一口凉气。

“零壹仍然被控制着？”

奥创干笑了几声。

“有没有可能，他是自愿跑的呢？”

“毕竟你可是轧断了他的颈椎，瘫痪的滋味可不好受，没有人类、不，没有生物能全盘接受那种痛苦的无力感。”

“胡说。”你嗤之以鼻，指着监控录像，“他这不是被修好了吗？看看他的动作多灵活。奥创，你不懂人类，更不懂克隆体，只要是能够修复的损伤就算不了什么。你会这么认为是因为你是机械、是数据，被删除的部分永远找不回来，可生物的身体是能自我修复的，我们已经习惯了受伤然后愈合的过程。零壹不会因为这么可笑的原因就离开我，一定是他的脑子又出了其他的什么问题……”

你一开始就考虑过这个可能性，零壹和你不同，他从没有任何目标，他不喜欢服从、不喜欢挑战，始终对争斗保持回避的态度；他色厉内荏，或许能装成一个狠角色，但他渴望的一直是普通人的生活。

零壹一直是个很无聊的家伙。

你很清楚这点，所以你很喜欢逼他做选择。

奥创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随你怎么想吧。”

机械生命最终这样说道。

“或许你是对的。”

“但他的离开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