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江辞把自己的目光从那再熟悉不过的面容上移开，打开展讲材料，和事先排练过的步骤一样，开始介绍：“如在座各位所知，我们的项目主题是……”

江辞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地讲述和展示着团队的成果，说出的话语没有半分差错，手中的激光笔也精准地停顿在每一个重点上，但此刻，他的大半思绪都被底下认真听的程知行所占据。

他为什么和小说里的程知行一模一样？他认识我吗？他和我一样也是被系统拉去做任务了吗？他……

江辞脑海里有十万个为什么在盘旋，但没一个曾读过的百科全书能回答有关程知行的任一个问题。

“……最后，我们得到了现在的这版编码，它完美适配了主程序，我们有信心短时间内不会有任何组织能破译它。”

江辞说完目光又忍不住停在了程知行身上，但程知行在低头安静地划着手里的平板。

“我有个问题。”禾城有工作人员提问，“你们前面说到追踪词条，但是……”

等禾城的任描述完问题，看江辞还眼神飘散，刘工已经打算站起来抢答救场了，没想到江辞准确把讲案调到被提问的部分，仔细且正确地回答了疑问。

后续的问题除了太过专攻的部分由专门负责的工程师回答，其他竟都是江辞回答的。

禾城人才聚集，更不用说是禾城核心的技术部，默默擦着手心冷汗的刘工觉得他博士答辩都没这阵仗，没想到江辞竟然扛下来了，怪不得徐教授早就定了他做自己的弟子。

提问没过多久程知行就放下了手里的平板，但他只听，没发表任何意见。等到问答结束，他才翻了翻手边参与人员的资料表，突然问道：“你叫江辞对吗？即将大四……你愿意来禾城实习吗？”

江辞有些失望。

眼前这个和程知行一模一样的人，连他的名字都是才知道。

但又有点儿期待。

就像每个小说世界的程知行都不认识他一样，现实世界里的程知行现在认不认识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会认识他。

“当然。”江辞说道，“但是我马上大三期末考了，至少等考试结束后才能有时间。而且大四还有毕设，我可能不能保证正常的上班时间。”

“这不是问题。”

比起这个，程知行更在意的是江辞一个本科在校生收到来自禾城技术部总监的实习邀请竟然没什么显于表面的喜悦情绪。

他把手里的平板笔转了个圈扣在平板上发出一声脆响，手指在桌子上放着五颜六色名片的卡槽里拨弄几下，抽出一张白色的：“等你考试结束提前打这上面的电话预约入职时间，会有人接应你。”

江辞表示没问题。

一般谈生意谈合作离不开饭局，但业界金字塔顶端的禾城没有这套规矩。不过在会议室耗费时间比较长，一早到了禾城，这会儿午饭时间都要过了。

禾城不组饭局是不提倡“酒桌合作”的不良风气，但待客还是很周到的。于是江辞和刘工等人被带到了员工食堂。

江辞端着餐盘不禁感慨怪不得这么多人挤破脑袋都想进禾城。单是这不输五星级酒店的自助式食堂就很值了。

尽管午饭时间已经快结束，每种食物的餐量剩余都比较少，但每两三个位置就有一个食堂师傅守着，就算临时想要个果盘师傅都能现场给削出来并插好水果签。

“小师弟。”

江辞刚坐下，就有个在会议室里提问的禾城员工把餐盘放到了他对面。

“我叫周诚鑫，也是K大的，比你大六届。”周诚鑫长着张显小的圆脸，身材有点儿圆润，看起来很和气。

江辞乖乖打招呼：“师兄好。”

周诚鑫叹道：“一晃眼我也毕业好几年了。最近两年有点儿忙都没能再去K大走走。”

江辞：“K大还是老样子，不过东校区的游泳馆去年建好了，场地很大，您什么时候有空闲时间可以去感受一下。”

周诚鑫笑道：“别‘您’了，我也没比你大多少。东区那游泳馆从我研一就开始盖，居然去年才盖好……我一个旱鸭子，还是不去凑热闹了。”

他忽然凑近一些，压低声音问道：“师弟啊，你对游戏感兴趣吗？要不要来我们游戏开发组？我们组里还有你几个K大的师兄，到时候肯定能照顾你，等你毕业，留用的问题也不大。”

禾城可从来都不是缺人的公司，周诚鑫这太过明显的拉拢在江辞看来就有些奇怪了。

江辞道：“师兄说笑了，我一个实习本科生哪有选择的权力，到时候来报到，还不是被分到哪里就是哪里。”

周诚鑫：“分到哪里你都会好好干？绝对不退缩？不怕困难？”

江辞：“……如果不违法、不违背道德底线，我当然会克服困难好好工作。毕竟这可是业界顶流的禾城的实习。”

周诚鑫一拍桌子，餐盘里的勺子差点被他拍掉了也没管，兴奋地说道：“这可是你说的！你就等着进我的组吧！”

说完使劲儿拍了拍江辞的肩，端着餐盘雄邹邹气昂昂地端着餐盘走了。

江辞：……？

周诚鑫说这几句话的空，刘工他们也都选好食物，周诚鑫刚走他们就陆续过来在江辞附近坐下。众人吃着吃着就开始夸江辞今天的表现，江辞无奈：“我就是照着读啊，东西还不都是你们做出来的？你们再夸我可就要当你们是再炫耀自己了啊。”

众人相视一笑，都只当江辞是年纪小脸皮薄，终于放过他，安静低头吃饭。

因为餐食品质太好，一群平时十分钟就能解决一顿饭的大老爷们硬是吃了三十分钟还意犹未尽。已经吃完有一会儿的江辞看着玻璃窗外手里拿着饮品低头看着平板走过的身影，跟众人说道：“我出去走走，到停车场等你们。”

众人摆手示意他先走。

江辞没有急着去追，而是以正常步速向需要穿过一个小广场的地下停车场入口方向走去。

禾城总部占地面积非常大，这个休闲广场位于中间位置，被四周的楼栋包围了起来。此时正是饭后午休时间，有不少人在草坪上或结伴遛食儿或三五成群围在一起聊八卦聊工作。

江辞沿着草坪边缘和楼栋之间的藤蔓走廊慢慢走，走到拐角的地方，见到坐在廊下休息处的程知行。

大概是因为听到了脚步声，江辞一靠近，程知行就抬起了头，看到是江辞，他平静地说道：“吃完了？”

江辞：“嗯。程总监吃过了吗？”

“嗯。”程知行收起手里的平板，“准备走了？”

江辞：“还要等一会儿刘工他们，我先出来走走。”

程知行：“嗯。”

顿了两秒，他又说道：“你对自己的实习方向有没有什么想法？技术部有很多组，不知道你对哪方面比较感兴趣？”

江辞：“我暂时没有什么想法。不过，如果程总监愿意介绍一下……抱歉，我是不是要求太过分了？”

程知行目光在江辞身上停留了一瞬又收回，说道：“等你进来了自己了解，技术部的分工一两句话讲不清楚。”

江辞：“好的。”

程知行又开始低头摆弄他手里的平板，没有要再聊下去的意思。

江辞：“……程总监，您忙，我先去等人了。”

程知行抬了一下手，示意知道了。

等到江辞的脚步声消失，程知行才把平板的文件界面切换到游戏界面，盯着界面上的人物介绍那一栏，巧了，里面有个NPC，名字也叫江辞。

这款游戏是一个多单元单机恋爱游戏，游戏组最近才把它开发出来，仅在内部测试阶段，连游戏名称都没想好。

但这人物建模和特征描述……未免和今天来展讲的真人江辞太像了。

——

与禾城的合作很顺利，徐教授安排了人与禾城交涉，因为江辞要期末考，没有再跟进后续的进程。

江辞马上大四，以他专业前百分之一内的成绩保研到本校教授门下是非常容易的事，倒不用为升学操心了。但既然确定跟着徐教授读研，那毕业设计自然是进徐教授的课题组，而且不能单写一篇论文答辩了事，以徐教授的要求，论文必然是要发表出去才行。要实现这个目标，江辞暑假就应该进课题组开题，开始为论文做准备。但江辞还没和徐教授说起禾城的实习offer，徐教授就先找他谈了。

“我听刘工说禾城技术部的头儿邀你去实习了？”

“是有这么回事。”

徐教授沉吟片刻：“你考试结束，先考虑禾城的实习吧，课题组这边的事情先放一放，以你的能力，我不担心你毕业论文的问题，但禾城的实习机会可遇不可求。我前段时间帮你问了一下禾城收不收实习，那个时候禾城就说不接受实习简历投递。你是碰到了个好机会。”

江辞没有异议。

考试结束后，江辞按照提前联系好的时间到禾城技术部报到。

上次来禾城只在技术部大楼二层的会议室停留了一上午，这次报到被人事带着以参观的方式一路走过每一个楼层，不同组别风格各异的工作环境和氛围让他大开眼界，尤其看到圆润的周诚鑫周组长眼睛亮晶晶地在游戏组门一副口守株待兔的样子、身后排成一排的男同事仿佛看救星一样的时候，江辞有种自己是只上当了的兔子的感觉。

“小江啊，我们可终于把你等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