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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老藤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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阚氏私立医院的救护车旁,怀颂卿在同司机商量路线:“师傅,麻烦进入蒲城后走时空东街,我需要去香缇澜溪的公寓取点东西。”

司机颔首应道:“好的,怀先生。”

接下来,本该直接上车出发,但怀颂卿似有感应般地觉察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他侧眸看向主楼门口,颜予独自立在廊下。看不清脸上表情,但姿态茕茕,形若孤鸟。

怀颂卿来不及细想,肢体已经先一步行动。他操控着轮椅,朝颜予而去。

行至近前,怀颂卿松开手握处的控制器,刹住轮椅,仰头看向台阶之上的人。

这时,他才发觉那道视线其实是虚的,像落在他身上,又好似飘浮于空。

颜予的眉间蹙起浅浅的褶皱,饱满的唇瓣抿成一条线,梨涡渐深。

那个位于左边唇角斜下方的小坑,笑时反倒不显,唯有每每抿紧嘴唇才会清晰浮现。

这是颜予在不高兴的征兆……

怀颂卿双眼微眯,开口唤了声:“颜予?”

颜予仿佛被点睛后终于拥有了魂魄的木偶,霎时活了过来。但也只是盯着怀颂卿默默地看,并不说话。

怀颂卿不自觉放低嗓音,语气极尽温柔:“这么快就熟悉完酒庄环境了吗?”

颜予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齿缝间逸出一个若有似无的“嗯”字。

怀颂卿接着循循善诱道:“我这几天要去蒲城的医院做些例行检查,大概下月初回。抱歉啊,你刚入职,我这个甩手掌柜就先跑了……”

颜予才舒展几分的眉心,不知受到哪几个字的刺激,又紧急集合了。

怎么好像,越长大越不好哄了……

雨夜翻车依然能方寸不乱的怀颂卿感受到了久违的不得章法和手足无措,只能继续柔声细语:“我不在酒庄的这半个月,你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可以去找阚泽帮忙,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方面。”

听到这儿,颜予终于开了腔:“阚经理……他不陪你一起吗?”

怀颂卿见到颜予脸上那个恼人的小梨涡总算消失不见,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不需要他,有护工就够了。”

大概是不想被心上人看见自己在医院里任人摆弄的模样吧,颜予表示理解地点点头。

怀颂卿继而叮嘱道:“酒庄的工作不必操之过急,先安顿下来,休息休息。一年的时间还长,可以慢慢来。”

一年很长吗?

你的一年,我的一年,好像不一样……

颜予暗自腹诽:对于我们这种心怀鬼胎的人来说,只会觉得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吧。

但他反驳的理由没法说出口,于是再一次表示理解地点点头。

两人正尴尬无言时,接完工作电话的阚泽恰好走出了会议室。

他偷偷躲在颜予背后,冲着怀颂卿无声地比口型:“有!奸!情!”

怀颂卿面色无波,上演一句绝杀:“颜予,刚才阚经理带你熟悉环境顺便介绍酒庄的情况,他做得怎么样?还称职吗?”

颜予没料到话题的跨度这么大,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

阚泽趁机上前,搭着颜予的肩膀,往旋梯的方向推:“走,咱看宿舍去。”

而后,他扭头瞪向怀颂卿:“该出发出发,不要因为怕打针就故意拖延时间哦!”

怀颂卿无奈地笑了笑,朝酒庄大门外折返回去。

颜予跟随阚泽上了二楼,停在一个对他来说并不陌生的房间门口。

阚泽拧动把手,推开房门,冲身后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颜予迈步进入,有些不敢相信。确实是同一间房没错,但屋内的陈设与他前两天来时已经截然不同。

从床铺到沙发书桌,从地毯到墙壁挂画,皆是重新布置过的。暖色系的奶油极简风,看得人不自觉身心放松。

颜予不太敢细想这是谁的命令和心思,他下意识晃悠到窗边,大门外的怀颂卿刚上车落座,滑动门关闭前,也仿佛心有灵犀般望向主楼二层。

颜予的心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明明两个人都看不清楚对方,可两道视线却莫名胶着在一起,难舍难分似地,看得一旁母胎单身的阚经理很想就此闭眼……

*

当晚,颜予退掉民宿,拖着仅有的一个行李箱和一个电脑包搬进了颂卿酒庄。

隔天一早,阚泽准备在晨会上把颜予介绍给大家。为此他睡前还特意拟了个腹稿,想着别因为天降一个新负责人,再弄出点什么不愉快。

结果,晨会还没开,不愉快就先来了。

原因是颜予领着虞栋栋在葡萄园中为准备拔除的老藤做标记时,遭到了另一位种植师和酿酒师的联合反对。

阚泽得知消息,赶到现场,正瞧见酿酒师罗毅伸手去扯在贴标签的虞栋栋。

不知情的虞栋栋没有任何防备,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摔倒。

周围的葡萄藤都已上架,根根木桩立在地上,搞不好会磕出大问题。

阚泽急得边往前冲,边喊出一连串:“诶诶诶……”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颜予一把拖住虞栋栋的后背,将人揽到自己身侧。但罗毅的手也因为惯性,径直甩到了颜予脸上,指甲在他冷白色调的皮肤上划出长长一道红痕。

因为这个始料不及的意外,嘈杂场面刹那安静,双方僵持对峙。

阚泽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他没心思细想,赶忙按了接听。

怀颂卿咽下口中的咖啡,问道:“晨会开完了吧?颜予入职还顺利吗?”

阚泽下意识环顾四周,这哥们是在葡萄藤上安监控了?!

“啊?”阚泽轻咳一声,“利,挺利的。”

顺利是不大顺利,但身手挺麻利的。

阚泽默默为自己的机智点赞,而后抓紧转移话题:“检查都做完了?手术时间定了吗?就先别操心其他的了,好好听医生的话。”

说完,阚泽不等怀颂卿回应,立马挂断。多少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不过好在眼下天高医院远。

阚泽将手机揣回裤袋,刚巧听到颜予对罗毅说:“师兄,我们单独谈谈好吗?”

罗毅虽不是故意,但毕竟伤了颜予。他看着对方脸上的血道子,面色阴沉地点了头。

颜予领着罗毅往主楼走,经过阚泽身边时,同他交代道:“阚经理,我用下会议室。”

阚泽的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了一个来回,语气如常:“用吧,几下都成。”

*

两人进入会议室中,相对而坐。

罗毅是个急性子,不懂迂回地开了口:“颜予,人不能出息了就忘本吧?你明知道那些都是师父当年的心血!”

颜予留意到罗毅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嘴唇也干得起了皮,便主动倒了杯水递过去:“师兄,喝口水,昨晚又在酿造车间忙活一宿吧?”

罗毅脸上的神色有所缓和,不过说话语气依旧不善:“我可担不起你这声师兄……”

颜予不甚在意地笑笑:“你肯不肯担,我这辈子也都只有一个师兄。”

闻言,罗毅不禁有些意外,没接茬但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师兄,你等我一下。”颜予起身,去楼上宿舍取来一个泛黄的记事本。

再回到会议室,他径直在罗毅身边的位置坐下,翻开本子的其中一页,摆到桌面上。

“师兄,并非我忘本。师父他从来就不是固执守旧的性子,很多年前就曾跃跃欲试地想要更新种植品种,尝试混酿,后来更是连改革酒庄的计划书都写好了。只是最终,他还是不愿违背怀家老爷子生前的坚持。”

罗毅自然认得师父带了很多年几乎从不离身的东西,他扫了眼纸面上的内容,自嘲似地笑了笑:“我确实不如你了解师父,他向来什么都和你说,最重要的东西也都留给你。我这个资质平平的首徒一贯不如你这个半路出家的师弟得宠,不是吗?你嗅觉超群,天赋绝佳,如今看来也属实是比我出息的多啊!”

罗毅将记事本推回颜予手边:“当初师父突然病世,怀颂卿忙着为他父亲的游氏集团打天下,无意回来接班。酒庄便交给了游氏派来的人负责打理,我听凭安排,放弃了总酿的位置。可这几年,颂卿落入这般艰难的境地,那帮见利忘义的家伙早都另谋出路,我苦苦守着到底换来了什么?这强者为王的世界真就半点不讲先来后到的,是吗?”

颜予默然一瞬,坦白直言:“不出意外,我只会在这里待上一年。若师兄真的愿意放眼全局,接受变革,到时依旧会是总酿位置的不二人选。

至于别的,师父当年或许确实对我关注要多些,但大部分是因为怜悯我孤苦无依,只有自己。

还有,所谓的出息,如师兄所言,你十年如一日地坚守在这里。纵然不是挂着总酿的头衔,在业内人眼中你也早已成为颂卿的招牌。你与酒庄密不可分,有个这样的归属不好吗?

而我呢?踏遍四大洲,游走于新旧世界的各大名庄。可再多成就,别人提起来,我也只是一个我,不属于任何地方。师兄是真的打从心底觉得这样更好?”

见罗毅似被安抚住了,颜予回归正题:“拔藤,势在必行。其一,我们目前种植面积有限,老藤太多导致整体产量过低,且收成多少全仰赖年份。其二,物以稀为贵。留存大量老藤,不但不利于酿制新品,还会影响它本身的价值。

眼下,市场上的畅销品类分属两个极端。要么顶级,要么普及。所以我的想法是,接下来由师兄继续负责酿制你擅长的老藤干红,但只要精品,之后会有专门的销售渠道。

我则从更加适口也更为普罗大众所接受的品类入手,腾出的地块用来种植新品种,这样可以确保几年后的颂卿面对市场变化,亦有多重选择。

另外,我离开得太久,对于目前的酒庄来说只能算个最熟悉的陌生人。日后应该还有很有需要向师兄请教的地方,师弟在这里先谢过了。”

罗毅脾气虽急,但对酒庄和酿酒皆是一片赤诚,此时明显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但嘴上没彻底松口:“请教我可不敢当,你做领导的问了,我还敢不答么?”

临出门时,罗毅头也没回地补了一句:“你那脸……记得涂药。”

空荡的会议室里,颜予卸下全身的力气,仰靠到椅背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没一会儿,揣在裤袋里的手机响了。

他掏出来看了看来电显示,复又闭上眼睛叹出了第二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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