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北去,沿途越是荒凉,这里没有马车,两人只能骑着骆驼进戈壁。
“幸好星星跟了老婆婆,这天气如此恶劣,还真不知怎么带他走这么远的荒路。”聿安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汗。
“真没想到双江最终还有义气之辈,肯为了星星移居他乡。”风隽青说道。
“是啊,可惜那里再也吃不到美味的燕地锅盔了。”聿安咽了咽口水,“之前城里那些小孩子欺负星星,她就故意不卖给他们锅盔,倒是很有个性的老婆婆。”
“话说小安,你有些太胡来了。”风隽青这几日总在念叨这事,“再怎么说那黑豹是烈性动物,怎么能说撒手就撒手,任凭它在大街上乱窜。”
“当时从城主府邸带走之前早就将它喂饱了,它只是被关久了,想四处溜达一下而已。”聿安故意赶了赶骆驼,想走快些远离他的念叨,“双江城的人麻木惯了,该给他们点刺激。”
说着说着,二人来到金沙州。
不比之前的那些富饶丰产的城市,此处黄沙遍布,植物稀少,大多房屋安扎在荒土之上,四处渺无人烟。
“这些地方的人们连吃食都成问题,传教真的有必要么?”聿安默默说道。
“恰恰相反,这些地方的人才是最虔诚的信徒。”风隽青看着眼前不远的城墙,想必里面就是金沙州的城池,整片戈壁大部分的人都聚集在这里。
忽然此时,聿安觉得自己手臂有些瘙痒,她漫不经心地去挠抓,竟然感受到皮肤下虫子的突起。
她心不由得紧张起来,这么久过去没有反应,差点儿都忘记了这事情,聿安把袖子往下拉,生怕被风隽青看见异样。
城门之中,各种石屋一间挨着一间占据了这里每一寸土地,道路极窄,一人走过,几乎都没有第二个人下脚的地方。
这里的人十分奇怪,路上遇到许多人嘴里叼着绿色的叶子,像是喝酒般醉倒在墙角下。
他们坐在骆驼上还得时刻注意迎面而来的屋檐,七拐八拐才来到一间还算看得过去的客栈。
好不容易把骆驼牵到后院,二人终于能停下来休息会,走进大堂却看不见桌椅。
他们学着本地人席地坐在毯子上,吃着这里特色的餐食,还有些新奇。
“听说这州长不在城内,我打算下午出城去找他一趟。”风隽青两只手指头架着蘸了奇怪酱汁的薄饼,看了又看下不去口。
“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聿安吃的不亦乐乎,她眼睛一亮,把每种酱汁都尝试了一遍。
“不用。”风隽青最终还是放下了手,“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手臂的伤到现在还没好,这段时间就留在客栈好好休息吧。”
聿安点了点头,赶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路,已经很久没吃到热乎的东西,他对这座城市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忍不住拿起钱袋子去外面买其他东西吃。
就在这时,她突然注意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尹颢?怎么会在这里见到他。”聿安立马想起自己身上的异样,原来他们这群人竟一路跟着来了金沙州。
她快步赶上前去,但这里的人实在太多,一路跌跌撞撞很快就找不见人影,聿安不敢继续追下去,恐在这密集的城市里迷了路,于是原地折返回了客栈。
“你不是去买东西,怎么这么快回来了?”风隽青见她手里空空,还有些失落。
“我刚刚好像看到……”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聿安仔细想了想,方才看得并不真切,若是随口一句话引起不必要的恐慌,那才真的是得不偿失。
她看了眼风隽青,没是没准备好坦白自己身上有虫子的事情。
“你看见谁了?”风隽青问道。
“没什么,有个人的背影很像姬隐言,但他怎么可能在这里。”她连忙摆手说道。
等到风隽青出城后,聿安始终坐不住,她心中惴惴不安,势必要去城里多转几圈才能安心。
那虫子自从城门口发作过一次便再也没有出现过,连她自己都有些怀疑是不是看错了。
她茫然走在街上,嘴里还啃着葱油饼。
身后突然伸出一只大手,捂住她的嘴就往阴影处拽去。那力量大的出奇,她一下失去重心倒在那人身上,在空中扑腾却始终站不起来。
她想伸手去够自己腰间的短剑,却被黑衣人的另一只手捏住右臂,疼的她忍不住哼哼。
刚要调整好姿势直立站住,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站在一个奇怪的地方,聿安一回头,直直对上那双绿色的眼睛。
“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聿安丝毫没有犹豫,拔刀砍向尹颢。
地上瞬间涌起无数沙粒,像章鱼触角一般牢牢擒住她和她的剑。这一幕似曾相识,姬隐言也曾这样对付过她。
“土术?你究竟是谁?”聿安刚说完这句话,就被喂了一嘴的沙子。
“安静点。”尹颢面无表情,用沙土死死抵住门窗。
聿安想效仿上次对战姬隐言时的“金蝉脱壳”,但尹颢的术法毫不留情,紧紧攥着她,让她丝毫没有动弹的余地。
“别浪费力气了。”尹颢双手抱胸半坐在石凳上,仔细打量着聿安。
她不停吐舌头带出嘴里的泥沙,大喊道:“你这个敌国来的间谍,我要杀了你。”
尹颢姿势丝毫未变,但那沙子一般的触手凝成一根箭,像一阵风一样刮来,停在她身前不足一寸的地方。
他慢慢朝她逼近,墨绿的瞳孔倒映出她紧皱的眉头,“你是怎么发现的?”
“敢用这么阴险的邪术,不敢承认是幕国的歹人吗?”聿安恶狠狠地看着他,“你们到底在益国投放了多少虫子?”
尹颢的指尖顺着她的脸慢慢向下滑动,聿安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每一根血管都在痉挛,痛苦的挣扎起来,她的眼皮开始颤抖,死盯着尹颢,“杀了我又如何?你们跑不掉的。”
他有些失去耐心了,“曾以为你很聪明,看来没有区别。”
她大叫一声,右臂爆裂的伤口中爬出一只血淋淋的千足虫,尹颢只打了个响指,那虫子便被烧成一团灰,散落在地上。
聿安的伤口止不住的流血,殷红的鲜血顺着沙粒滴进泥土地板中,结成一团。
“埋在你身上没用……”他掸了掸身上的灰。
尹颢捏住她的下颚,用手指撬开聿安的嘴巴,他的另一只手攥着一团火,渐渐朝她靠近,“如果你不像现在这般挣扎,就不会毁容的太厉害。”
那焰尾就快要烧到她眉毛,突然他似乎听见嘭的一声,下意识松了手。
鼻腔突然传来一阵刺鼻的怪味。
“你不会以为我到处找你,什么准备都没做吧?”聿安从嘴里吐出一个破掉的鱼鳔,方才她一直说话,实则是在调整那鱼鳔的位置,“这气味有毒,但是解药被我同伴那里,若是不活着见到我,是不可能给你解毒的。”
尹颢挑眉看了一眼聿安,果然这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情,刚要追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阵骚动声,两人不得不暂时休战。
“封城了,封城了!”街上的人纷纷大喊大叫起来,“救命啊!快抢吃的!”
门外有不少拿着木棍铁锹的男人挨家挨户砸门抢东西,也有人趁着混乱做一些为非作歹的事情,尹颢立刻用泥沙封住门窗,这才没让那些洗劫的人得逞。
他们躲上二楼,在窗边默默注视着楼下的骚乱。
直到一群穿着盔甲的士兵出门镇压,这座城市才逐渐平静下来。
聿安双手双脚都被捆住,憎恶地说道,“你们对这里的人做了什么?”
尹颢皱眉翻出窗,只手把住房梁跳上屋顶,他放眼望去,果然城墙上站着数不清的持箭士兵,势必不会放任何人出去。
“屋上何人?”楼下的士兵大喊道,“快回房内,从今天起全面禁闭!”
尹颢拉出面纱遮住双眼,此时此刻尹卷和尹石已然出城追那风隽青去了,金沙州突然变故,只希望他们二人不要慌张行事才好。
“外面发生什么事?”见尹颢一脸愁容,聿安心想这件事并不非他主导,“为什么突然把人都关在屋里?”
尹颢站在窗边看着楼下,发现来往不少穿着白褂的男子用担架抬走街边“醉倒”的人,若是有人冒冒然自己跑出来拉这些人,反而会被那些白褂一同带走。
究竟是把这些人带去了何处?又为何突然封城?尹颢心中有了不详的预感。
此时此刻的场景就如同二十年前那般,地狱的恶果又一次降临在大地之上。
“封城闭屋是什么意思?”聿安依稀听见门外有人喊着口号,“我们俩要一起被关在这屋里?”
“没错。”尹颢双手抱臂,解开了一直束缚她的沙术,“我暂时不会杀你,不然就要跟一具尸体待上一段时间了。”
“可是我的解药真在同伴那里。”聿安一脸后悔,早知道要封城,就不该用这个威胁他了。
尹颢不敢置信地盯着她,原以为那只是她用来骗他的,没想到真的有人会把毒药藏嘴里,还用同归于尽的方式逼他放了他。
“完了,最后看见的人居然是你。”聿安长叹一声,缓缓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