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的火焰,似乎永不停止的惨叫。
黑洞之外,是人间炼狱。
尽管建筑物已被烧毁大半,但仍旧能从火焰之中残存的轮廓看出这里从前是个多么富丽堂皇的古代庞大建筑群。
是失火?还是有人故意纵火?
我站的位置居高临下,似乎是这个巨大的古代府邸的制高点,一座起码有七层高,一层目测有五六米的混砖木结构的雕花塔楼。
似乎今晚有印象的第一场梦也是类似的,甚至也有火海。
只不过这一次被困火中的不止我一人。
可能是因为大脑兴奋起来了,所以这一次的场景外加了打斗情节。
尽管距离很远,我仍眼尖地看见好几处正在厮杀的两拨人,其中一波全身都包裹着修身的黑衣,出手毫不留情,全都朝着另外一方致命处招呼,甚至毫不防御以伤换伤,
而另外一方狼狈不堪,穿着的锦绣花袍不知道是被利器所割,还是被掉落的木石砖块扯碎,行动飘忽,显然是体力不支了。
哦,原来是灭门啊。
有一处,一个穿着华丽的中青年女性瘫倒在地,高贵繁复的发髻乱七八糟。
她的头顶,一根因焚烧而碳化断裂的巨大木柱已经脱落,马上要砸到她身上,她已经抬起头,惊恐不已,试图起身却毫无动静。
这可不行!
我咻地一下成功起跳,轻巧地落到这个人面前,迅速地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
梦里无所不能的感觉真好!第N次感叹。
紧接着一身黑衣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手持长刀劈向我,我在梦里被偷袭了,真离奇。
拿出突然出现的一把刀剑挡住,用着不知怎么就丝滑的身手一个矮侧身,顺势一个飞腿狠踹对方腿弯,同时上半身一拧,格挡用的剑砍向对方的脖子。
经过一个快速我无法描述的战斗过程,我成功把这个王八蛋送上西天。
甩了甩剑上的血,我看向一旁早已找好位置尽量掩藏自己的成熟美艳大姐姐,“你还能走吗?”
对方看了看自己的腿,摇摇头,眼神里透出一种看破一切的平静,“虽不知你为何来,还是谢谢你救我……不过我大概会死在今晚,你走吧,这里的一切都会被人夺走……没想到昔日望月山庄所做善事竟会成为灭门祸端,若被那些杀手盯上,你也会不得好死的。”
哇——!真复杂。
听起来就是能写个武侠小说的配置。
但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只是一个想找乐子的人罢了。
现在我决定救人,才不会管这些人究竟惹了谁,又是身怀什么秘宝,武功秘籍,还是说有什么惊世才能惹人妒忌之类的破事呢。
拜托,这可是梦里欸,如果在这里我还要战战兢兢小心翼翼那这个梦还有什么意思?!
我又问了她一遍,“你想活吗?”
她愣了,可能是没听清吧我猜,于是我又加重语气,更加严肃地问她,“你想活吗?”
“我想……”她看着我,小声说到,“我不想死,”她忽然就流下泪水,“我想活……”
能正常对话就行。
“想活就听我的。”我指了指她的脚,“你腿是不是断了?我背你离开。”
……
徐光夜本以为自己会死,身为望月山庄的少庄主,她早已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
但她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也许是父母新丧,独留她与兄长支撑诺大家业让其他势力蠢蠢欲动,想要趁虚而入。
弟弟妹妹年纪尚小,而她六年前遭人所害,功力尽失,根基已毁,身体孱弱,不知余岁几何。
前些时日,山庄藏有秘籍之事在江湖间不胫而走,那些人.......已是无法忍耐再多一刻,今日竟要火烧山庄,灭了望月山庄全体一百一十二口,掠夺所谓的【秘籍】吗?
兄长正率众弟子苦苦支撑,于前院练武场,主事堂等处与风雨楼的杀手纠缠。
尽管如此,却仍顾此失彼,捉襟见肘,平日的侍女仆从等无武功傍身之人几乎被杀去大半。
负责处理山庄日常事务与门派交涉的徐光夜早就凭借一具具蒙着面的尸体辨别出身份。
不良于行的她日常出入一贯依靠父母兄长找寻鲁班一脉花重金为其购置的轮椅。
可今日火势太大,敌人太多,在耗尽轮椅内所藏暗器后,就被倾倒的梁柱砸中,轮椅损坏,她拼了半条命才险些脱离。
求生欲促使她硬撑着在地上爬才爬到居寝门口。
也许是天要亡她,精力已经耗空,此时却天降残木,炽热明亮的火焰如同地狱使者,裹挟着令人窒息的气息,似乎要完全吞没她。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绝望也完全吞没她。
下一刻,天外似乎传来声音,如同天籁。
“快躲开!”
不可能出现的奇迹,如仙人精怪一样的少年从天而降,把她救了出来。
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对方又顺手拦下一名发现她踪迹的杀手。
这是……这是?!……这是谁?
对方握住她的手修长而冰冷,不似凡人,唇红齿白,紫发蓝眸如同精怪。
她从未见过此人。
如此落拓不羁之人若与其山庄有所瓜葛,必然不会让她如此陌生。
你是谁?
徐光夜想问。
可是一想起现在所发生的一切,能在此时赶到的,肯定是有所求。
所求何事?望月山庄还能有什么能被人觊觎的吗?
不过还是那【秘宝】罢了。
她心中苦涩,面上还是端庄地问出那些话,“……我大概会死在今晚……”她仿佛陷入深渊,等待着对方将要宣判的死刑。
出乎意料的是,他对那些问题没有回答,不像以往人情来往过的任何人,他似乎不理解,或者只是无所谓那些走程序一样的客套话,他只是问到:“你想活吗?”
缓缓下沉的一切似乎都凝固了。
徐光夜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对方又强调一遍,似乎是怕她不行,这回变得非常认真,“你想活吗?”
没有提出任何条件,没有说出任何麻烦,他仅仅在询问她内心现在最直接,最根本的愿望。
她想说拒绝,她想说不可能逃过的,对方那么多人,之后的追杀一定会层出不穷的。
她都未说出口。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想要活下去。
她想要活下去。
什么都无所谓。
她只是想要活下去啊!
痛苦,委屈,都变成眼泪流出来,徐光夜伸出手,想去触碰,如同在触碰希望。
“……我想活……我不想死……”
于是对方回应了她的愿望。
“想活就听我的。”少年说。
徐光夜点点头。
这简直不可思议。
她甚至都不能确定对方是什么身份。
但是少年太笃定了,仿佛一切困难在他面前都不是困难。
她无法忍受诱惑,向妖怪伸出了手。
……
我把大姐姐背到背上后,便用布条把她固定好,拿着剑往门口走了。
就像是古代版的勇士救公主,一路上有不少小怪,只不过这些穿黑衣服的杀手都没我厉害,所以很顺利地解决了。
大姐姐很安静,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我朝着最吵的地方去,虽然刚刚在塔上已经俯瞰过全景,但作为一个醒着的时候就不怎么记路的笨蛋梦里就更不可能记路了。
还好没走错,顺利地清理路障后走到了战况最激烈的大广场上。
青石砖铺就的地上满是尸体,血液,还站着的人还剩一半,明显是被追杀的穿着华丽的一波看起来武力不足,被一群黑衣人围攻,各个都已经浑身是伤,体力不支了。
背上的大姐姐有反应了,她抖得幅度有点大,我能感受到她有些激动的心情。
是啊,自己的亲人快被杀了是会激动的。
但是她一直在抖,抖啊抖,然后没其他的行为。
我有些疑惑,“你不想救他们吗?那些应该是你的亲人吧。”
“不能再为难您……”她哽咽地说。
“是怕我打不过那些家伙吗?”我点点头,“你说的很对。”
但老子在梦里那可是——神啊!
我决定嚣张一些,刚刚是不是使出灵力来了吗?
于是我抬起那只拿剑的手,想象着自己看过的那些修仙小说,那些剑修啊法修的招式。
很快,数百道金色透明剑形的东西凭空出现,丝滑而迅速地顺着我所指的方向精准地飞过去,穿透了那些黑衣人胸膛后,又把其他散落的杀手也顺便捅死后,炸裂成碎片消失了。
背上的人没再抖了,我高兴地朝着似乎是不动了的那群花枝招展的大姐姐的亲人走去。
他们注意到我们了,其中一个身高很高的男的看向我们这里,大叫到“二妹!”
原来是大姐姐的哥哥啊。
很急着和大姐姐团聚吗?
应该吧,毕竟差点就生离死别……或者全家狗带。作为一个会体谅别人的三观端正的人类,我径直朝着那群人走去,并安慰背上的大姐姐,“不用担心,杀手都被我除掉了。”
……
徐光夜震惊地看着那一幕。
只有仙人才能做到的——皓月凌空,星宿化为金光万剑,如腾云,如蛟龙,追着她此刻最害怕,最痛恨的风雨楼的杀手而去,穿心而过,杀敌于前。
神勇浩然的姿态已然深深烙印在她心中。
救了她的人到底是谁?
是精怪,还是仙人?
这样无所顾忌,毫不在意以后可能的麻烦,无论少年是何身份,在她心中,都已经是仙人了。
救她于危难之际,救望月山庄于生死之间,这样的人,不是仙人?所行之事,于望月于她不是救苦之事?
不过兄长似乎有些误解。
两人已站在众人面前。
徐光严一向以望月为荣,望月剑法也的确不负众望于江湖中享有盛名。
传说武道修至化境能将内力化虚为实,于人前显影,望月山庄开山祖师徐某人开创望月剑法,于剑道一路先于群英,修出剑气,甚至能凝出剑影以一化千,震慑一众宵小。
徐光严一直很崇拜望月祖师,小时候他可是把祖师的故事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记载祖师及历代望月山庄剑法超绝之士的书更是被翻烂。
他曾梦想着也能放出惊天剑影,将望月剑法更上一层楼。
但随着他逐日年长,尽管自己和妹妹均被称赞为才资卓绝,世所罕见,而两人不负众望将望月剑法习得大半,他也未曾做到,或者说他越来越清楚那种境界不是一般的天才能做到的,更严格地说,不是人类能做到的。
整个武林如今,往前五十年,往后五十年也不大可能有人能做到。
如果真如传说所言,他们的祖师半只脚已经踏入仙人的境界。
而今日,在望月山庄全家上下一百一十口将被灭门的时刻,他见到了。
又或者说,他已经死了,才会出现幻觉,有一个武道至圣,专门跑到望月山庄,只为了救还剩下的老弱病残。
人们常说,死前,人生经历的一切都会变成走马灯迅速在眼前闪过,回顾一生。
他死前为什么没看见,反而看见这些幻觉?
“那……那是什么?”
他听见一同作战的门下弟子震惊的声音。
他扭头,疑惑地看着奄奄一息的同伴。
“你看见了吗?是仙人……”
“金光剑影……万箭齐发……那是仙迹吗?”
什么?
不是他自己的幻觉吗?
还是说,这一切都是真的?
徐光言不可置信,他睁大眼睛,视野扫过远方,却看见了自己的妹妹正被一个少年背在背上,少年一手持剑,正朝着他们走来。
那是谁?
为什么……妹妹会被背着?
那些不可思议的一切,会是眼前这个少年所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