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时节，岩城下起了绵绵小雪，天气还是寒凉。
“今年的冬天好像格外长啊……”
那时人来人往的路边有一处小食摊上，一个中年男人坐在张小木桌前，双手揣在粗布裹挟的棉袖里，抬眼望着蓬顶之外，飘飘洋洋的连绵细雪洒落人间，这么喃喃自语地感慨道。
“长点不是挺好的吗？我这小馄饨店也能多来些生意了，毕竟谁不想在这么冷的冬天里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呢？”
身旁这小店的老板走过来，说着把手里端的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馄饨放到了男人桌前。
可男人依旧沉着声音，愁苦着一张脸，笑不出来:“但再这么下去就没办法种庄稼了啊，我们种地的可是要活不下去了。”
“总会过去的嘛，哪有严冬等不来春天的？只不过今年确是长了些，那想必来年也该会是个不同寻常的丰庆年吧？”
对方这么说，男人倒是浅笑了一声，忽然道:
“可是，你听说了吗？咱们当今圣上，其实是个妖皇。”
说罢，那旁边好像就悄悄竖起了一双耳朵。
可店老板听了却是登时慌张起来，连忙打断了他:
“哎呦您可别瞎说啊，怎么能妄议圣上呢？小心被别人听见了，我这小店可还想再接着开下去呢。”
“你怕什么啊？这里离得皇城远着呢，皇帝现在正忙着镇压皇城蛊惑人心，哪管得到这里来？”男人继续不以为意地说着。
“再说连他自己都不装了，不久前就带了一众妖军进驻皇城，大肆控制了整个朝堂，事情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谁还瞧不出来啊？不过都是敢怒不敢言罢了，难道还真怕人说道不成吗？”
“那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我们就是些小小百姓，能多过一天的安稳日子就是一天了嘛，就不要再多给自己招惹麻烦了。”
“哈哈，是吧，能多过一天就是一天了吧。”男人浅笑着，笑意略显苦涩了些。
店老板从他桌前离开，转身从锅案边又端来了两碗馄饨，送到那旁边的桌位上。
依旧微笑道:“二位客官，您要的馄饨来了，您慢用。”
“谢谢。”
那个戴着面纱的男人浅淡开口。
待到店老板离开，那坐在他对面的身影轻笑一声:
“先生你看，凤凰就是不装了，我看要是他早把妖军拉过来的话早都成了，也不必等到现在。”
“……你能小点声说话吗？”燕落淡漠着眸光轻瞥了他一眼，口中冷淡着答。
距离上次同凤凰一战，距今已过了两月有余，这人间竟还是冬季……
还好是苏沐惊的身体儿时就已经接受过燕落的灵力入体，所以现在燕落用自己的精血喂养他，才没有产生过多的排异反应。
而且用精血疗愈起来他的身子也恢复得更快了些，只是天雷造成的创伤无法愈合，唯有定期靠燕落的精魄来稳定伤口，好像……他就快要变成苏沐惊的药了……
“先生之前都还从来没同我讲过妖王的事情呢。”
那时苏沐惊冷不丁地开口。
而燕落听来只顿了顿，眸光微颤，沉下眼眸浅浅地答:“过去的事了，有什么好说的。”
“可是先生分明是有这般力量的，之前对我的时候为什么不用出来？”
“因为……不乐意跟你个小崽子计较罢了。”
燕落:难道我会告诉你是因为我自己的身体承受不了这么强的力量吗？哼……我就不说。
他这么想着撇过头，移开了视线，浅吃了口碗里的馄饨。
可视线望着碗中飘然而起的白气怔了下神，心底里还是忍不住在意。
“凤凰之前明明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为什么突然之间就等不了？”
他这么喃喃着道了句，苏沐惊听见，便随口答:
“反正他这么多年了不一直都是喜怒无常的吗？谁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啊？”
喜怒无常……用来形容凤凰好像确实有些贴切，只是是怎么回事呢？在燕落印象里，从前的凤凰好像也并不是这般的性子。
如今的人间已经天生异象，那大概就是有妖要为祸人间的迹象，说的该是……
“先生。”
燕落正想着，想得出神，忽然听见苏沐惊开口叫他，便眸光轻瞥，正瞧见对方盯着自己的眼神里好像满是怨念。
“先生可是答应我了，说要陪我去找桃源乡的，不许再管其他的事情了。”
燕落沉了沉，浅笑道:“……好。”
又顿了下才开口:“不过凤凰也不可能罢休的，他现在虽然说是不想要了，但等他发现那法器的力量远不及朱雀神力，根本征服不了人间时，就肯定会再寻回来。”
“先生会担心吗？凤凰现在忙得很，皇城还乱成那样，他没空管我们。”
“怕是不会太久了，我们想要离开人间的话，要抓紧时间。”
燕落说着沉下眼眸，喝了口碗中的热汤，又思索着随口道了句:“而且桃源的位置我们也不清楚，不一定会比凤凰快多少……”
“我清楚啊。”耳边却听见了苏沐惊调笑着搭话。
苏沐惊摊开的掌心，手中灵力幻出了一只小小的罗盘，其上能望见几个星星浅浅的光点，指出了某个方位。
“这是之前我和海族交换，换来一份地图，上面记载了仙山大概的位置，我们只要按照它标明的方向走就是了，只是不知道哪一条路好走些呢……”
苏沐惊说着思索片刻，忽然又冲着燕落不正经地开口:
“不如我们都走一遍吧，反正人间也不大，走个几十年也就走过来咯~”
“……”
燕落轻瞥着他没回答，只轻叹了口气，浅淡说道:
“之前我游历人间时认识了只会谋算天机、知晓万事的妖怪，听说他这些年定居在绵城，刚好离这里不远。”
“先生想去找他测算路线吗？”
“如果能见得到他的话……”
“听闻他在绵城城主大人的府上作谋士，外人想见他不是这么容易，不过他八成会知道去桃源的路。”
“没关系，交给我。”苏沐惊依旧浅笑着回答。
“你有办法？”燕落瞧着他漫不在意的样子问。
“没有啊，但我能为先生寻来，先生只要开口就好，剩下的不必先生费心，叫小苏去办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