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弦儿！”

椿萱楼里，方兴艾看着桌边一众鼓掌欢呼的人，觉得没意思极了，尤其是她两手边还坐着方斌跟祝丹，让她觉得实在碍眼。

明明兴致都不高，却非得花时间来假装一下一家子人多懂得恩爱天伦，可是你说装就装吧，还非得带她来听什么戏，听也听不真，在下边昏昏欲睡又总被打断。

呵，有这时间，还不如去蹦几场迪、赶几场酒来得实在呢。

兴许又唱到了精彩处，台底下掌声雷动，方兴艾忍了会儿，发觉还是忍不了，于是摸过桌子上放的车钥匙，趁着两人专心致志看戏的间隙，一个人溜了出去。

怎么说呢。

可能是山上的风够清凉，也可能是头顶的悬月够明朗，总之，当方兴艾推开阖着的门出来，哪怕只是站在了门口，她也能感觉到压在胸口上的那块石头似乎轻了不少。

总之到停车位找了车，方兴艾解了锁就倒车离开了，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喜欢去城快路上绕一绕，虽然一成不变的街景有时候看着太单调，但对她而言，至少空旷、至少简洁。

只是才开出了大概二十公里的路，方兴艾就发现油箱没油了，于是她只好绕了个路，找了个加油站加了点油。

可是晚上老天爷似乎故意要和她作对似的，再从加油站开出去没多远，她就见鬼地遇到了两个交警，而又刚好地因为心烦意乱而忘记系了安全带，导致被扣了分也被罚了款。

原本这事搁在平时，方兴艾是大概率不会在意的，可她的驾驶证今年已经扣满了十二分，如果再往回开，不论是从均平大道走还是从四一大道走，都有百分之七八十的几率被交警第二次拦下来，而且更让她头疼的是，她现在还在四环以外，根本就不好打车，而且就算打到车，她的手机也快没电了，到时候没办法支付就更让她头疼。

诚然她还可以趁着手机有电的时候赶紧摇人，可是打开电话簿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却发现没有哪个人是让她在这个时候特别想见的。

最后的最后，方兴艾打开微信，指尖在屏幕上徘徊了一会，才给某个人发了条消息。

一开始她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想着那个人会说话算话到什么程度，但是也并没有把所有的希望兜寄托在她身上，所以她还给晋双也发了个消息。

不过结果还挺让方兴艾惊讶的，因为对方回她消息的速度似乎比她预计的还要快，而且就好像……好像她一直在等着她的消息似的。

【定位发我】

方兴艾看着手机屏幕上那简短的几个字，唇角勾了勾，把定位发了过去。

然后，她摇下车窗，趴在窗框上游神。

她盯着远处的天线，发觉入夜的城市似乎一下子就因为在忙碌了一天后而变得终于疲惫，远处一闪一闪的灯光仿佛是它酣然入睡后的绵长呼吸，掠过窗外的阵风接连着吹，吹着吹着，就吹到了高处，而后拂过路边的树梢，轻晃它的枝干。

有点困了呢……

“咚咚”

指节敲打在车门上的声音让方兴艾醒了过来，似乎有个人影，但兴许是睡意上了头，她一时没能分清来人是谁。

对方似乎看出了她睡意昏昏，于是主动弯了腰，将自己的脸凑至她身前，而后，是那人一道如玉石相击般、略微低沉却不又失清脆的嗓音。

“睡着了？”

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眸子，方兴艾微微仰了头，还没等看清来人，却下意识地笑了笑，说：“你来了。”

“嗯。”

嗯。

这句嗯，李择研是在两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才回答的，至于具体为什么呆了一会儿，她有点说不上来。

或许，是没想到大小姐不防备时候的笑容，看上去似乎无比美好吧。

但总之，她等方兴艾伸了个懒腰、又完全清醒了之后，帮她拉开了车门，然后两个人一起坐着李择研来时打的车往学校的方向回。

车上两人双双落坐后排，行车途中，李择研偶尔会瞥一眼手臂撑在车窗上的方兴艾，但并不开口，不问私事也不问缘由。

方兴艾对人的视线相当敏感，但对方沉默不语，倒不至于打乱她的心情，也就放任对方时不时的一瞥。

行程将近三分之二的时候，方兴艾终于开口了，说的是让司机改个道，送她回卫陵。

李择研猜那大概是她在校外的房子，但至于是买的还是租的，她没问，只依着方兴艾的意思，在手机上更改了下车地点。

又大概过了二十分钟，晚上十一四十点左右，李择研才成功地把方兴艾送回到了卫陵的小区门口。

临走的时候，李择研似乎还看出了大小姐对于挽留自己与否的犹豫，因为夏大的学生都知道，学校晚十一点半施行宵禁，而晚于十一点半返校的，要么不要回去，要么就要跟辅导员打电话。

李择研虽然不至于人情有多练达，但也知道别没事找事，所以当即跟方兴艾说了自己有处可去，不过当然了，她也并不只是说辞而已。

反正告别了方兴艾之后，李择研就让司机再次让开车，让对方把自己送到了她在校外租的房子，虽然总的来说她积蓄不多，但好歹也卖过两本书，所以只简单地租个学生房还是不成问题的，而且对她来说，一年里有大部分时间是用来写作的，所以一个安静而不被打扰的环境是必须的。

因此又坐了二三十来分钟的车，李择研才终于到了家，原本她是打算放下书包后就去沐浴休息的，但是瞥到了自己桌上放的一纸体检单后，她还是揉了揉眉心，坚持做了一组矫正动作后才去洗漱。

等她终于拉了灯，上床准备睡觉而最后打开手机想要做好明天的规划而在记录簿上添加便签的时候，无意点开了微信，然后看到方兴艾给她发的消息里，有一条最新的“‘方兴艾’扯回了一条消息”的提示。

于是李择研回想着今天晚上还有什么事是大小姐可能还需要交代的，所以盯着那条提示看了一会，但最终她什么也没想到，于是直接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你想说什么，我听着呢。】

过了十来分钟，李择研见对方还没有回消息，而自己也略微有了困意，于是放下了手机，想着明天再看。

只是陷入昏眠前，李择研恍惚记得，自己似乎看到了方兴艾那张藏在车里、藏在在橘黄色路灯阴影里、隐隐绰绰看不怎么真切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