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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Chapter·Fi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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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疏眠直到下午四点才抽出时间,赶到韩国甜品店与艾登,云决明,还有艾莉汇合。

“不好意思我来得这么晚,”她气喘吁吁地在桌边刹住脚,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看来是一路跑过来的,“我今天一整天都在忙烘焙义卖的事——”

见到她来了,艾登和云决明都赶紧站起身,“没有必要道歉,我的妹妹也才刚到,况且,本来就是我们麻烦你——”艾登说着,刚想把他的座位让给黎疏眠,艾莉却抢先一步,把会长拉了过去,打断了艾登的话,“你坐这里吧,”她殷勤地说道,站在对面的云决明看着她这犹如追星族瞧见偶像般的神态,不禁挑起了眉毛,“我是艾登的妹妹,艾莉,我们好像从来没正式被介绍过。”

“黎疏眠——叫我疏眠就好。”会长微微一笑,在艾莉让出的位置上坐下了,正对着云决明,“很高兴认识你。”

艾登咳嗽了一声,云决明则禁不住觉得有点酸酸的——艾莉一定更希望黎疏眠成为她的嫂子吧?

“我刚才说到,这件事本来就是我在你百忙之中麻烦你,我才是那个应该道歉的人。”

“客气什么。”黎疏眠轻哂,“该感到抱歉的是唐泽茹,她投稿时没把我的名字码掉,就已经让这件事也成了我的私事。多亏了她,我现在在华人圈子里的形象成了卖国贼和皮条客——”

“皮条客?”艾登差点被咖啡呛到。

“对。”黎疏眠微笑着转向他,“专门给精英白男介绍中国女留学生的皮条客。而且,不知道谁把我的私人微信泄露了出去,这半个月来我已经收到了上百条好友申请,全都是问‘我手上的姑娘多少钱一晚?’或者我自己‘多少钱包月?’。这些男人一边在微信群里道貌岸然得像个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一边转头就打起了猥琐下流的主意,还有脸质问我为什么不找个‘纯正’的中国人当男朋友,要跟一个香蕉人交往。唐泽茹这件事一天不结束,这些流言就会愈闹愈恶劣,我可不希望哪天起床,发现连我爸妈都听说了这件事。所以,现在弄清楚了那些中文留言是怎么回事了吗?”

“我收到信息以后,在数学课上偷偷写了一个程序,可以把半个月以来所有在U大脸书页面及推特下留言的中文信息都抓取出来,”艾莉把她的电脑推过去给黎疏眠看,“我找到了五十多条,最早的一条是在9月22日的中午,也就是中国的半夜留的。”

“那是一个星期以前了。”黎疏眠说,她这句话里没有任何指责的语气,却让云决明呼吸为之一滞。

早上那节犯罪心理学课,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在索夫科瓦斯基教授走进教室以前,他就已经翻到了最早的那几条留言。

这意味着,唐泽茹已经在微博上作妖了一个星期,他却完全没有发现。

某种失职的愧疚感就像许久未开窗的房间里挤压的灰尘,在打开门的瞬间便淹没了他。不该是这样的,云决明心想,不该是这样,他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他每天都要去微博上转一圈,就是为了防范于未然。因为艾登看不懂中文,他对国内的微博和微信一窍不通;唐泽茹从一个艾登完全陌生的世界里向他发起了进攻,他没有还手之力,必须要有人保护他。这份责任不该由黎疏眠这个前女友承担,也不该由只有十五岁的艾莉承担,理应是自己的。

因为他爱他。

可他失败了。

索夫科瓦斯基教授投影屏前讲解着几种常见的,容易诱发犯罪行为的心理疾病,但每一个跳出的精神病杀人犯照片都像是在咧嘴嘲笑他。你这算做了什么?某个据教授说是患了精神分裂症,杀死了自己全家的男人歪斜着嘴角轻声说。你觉得你这就算努力了?他那双闪着疯狂光芒的双眼质问着云决明。你看手机是等着别人发现唐泽茹干了些什么,你仰仗的是微博不可靠的搜索系统。你不是自认为有点心理学天赋吗?为什么不侧写一下唐泽茹,猜猜看她会干什么呢?其实你根本什么也没做,承认这一点吧,承认你就是个一无是处,把自己封闭太久,早就丧失了基本社交技巧的废人,根本比不上黎疏眠,她在北美吐槽君发投稿后的十分钟里就联系了对方删除稿件,唐泽茹一周前就发起了下一轮进攻,你直到现在才看见。

心理学不是这么用的,云决明很想为自己辩解,况且我也想不到更多侦测她下一步行动的办法了,我不是超人,也不是天才。可这些话临到嘴边,就像滚落到地毯里的硬币,纽扣,钥匙,充电线,还有耳机,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再也找不着了。

他知道这是愧疚在说话,可他无力反驳。

孤独拥有摧毁所有的力量。虽然现在有陌生人朝云决明微笑的时候,他不再会低头匆匆离开,而是会紧张地点点头;课堂上听见自己回答得上来的问题时,他会鼓起勇气抬头说出答案,选择把自己的脸暴露在除了电脑屏幕以外的地方;从学校回家的那条短短的路程上,他会在等红灯时拍下燃烧晚霞的夕阳,想着自己也许哪天会鼓起勇气发布到Instagram上,让那不再是个宛若机器人般的三无小号。但他仍然不能摆脱孤僻在心上留下的烙印。

即便是为了艾登,他还是没法强迫自己主动接触陌生人,主动做出比被动搜索和等待更多的事——如果这事换了黎疏眠,她可能已经主动联络了所有唐泽茹可能投稿的微博号,甚至是抢先一步,先发制人,把整个故事整理出来,发在微博上,从容回应网友的所有质疑,而不是坐以待毙。

可这些事,云决明连在潜意识里计划一下都不敢,更不要说产生这些想法了。

种种生活中的微小细节,让他自信自己已经跨越了从前画下的界限,再度成为这个世界真切的一部分,拥有了能保护艾登的力量——然而,在这沮丧无比的一刻,他回头望去,发现自己似乎还躺在漆黑无光的深渊中,艾登在遥远的繁星尽头,他以为自己在手心里凝聚他的光,但他只是伸出手,遮住了自己的眼。

“别责怪受害者。”心理学教授都这么教导,但他们忘记说了,没什么指责能比受害者的自责更加沉重。

“是的,已经一个星期了。”云决明嘶哑着嗓子重复了一句,没人知道这句话让他多么心如绞割,即便是艾登也不可能清楚。黎疏眠望了他一眼,又转向艾莉,“那现在呢?”她问。

“现在还不算很多,我后来把英文的关键字也加上了,筛选出了六十多条,都是使用了代理器的ip地址,可以断定全是中国人发的。”

在黎疏眠赶来以前,他和艾登已经看了这些留言。一开始评论的是些女孩——从头像和名字判断出的——情绪激动地指责U大企图用钱把强煎受害人打发的无耻嘴脸,要求学校正视这一案件,停止包庇美国公民,并且还说出了诸如号召中国人抵制这所大学,不要再继续给它送钱的话。或许因为这样的留言只有二十多条,都集中发在一两条帖子下面,加上学校官方脸书页面及推特通常都没什么人看,它们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随后,从昨天开始,也就是国内的一大早,就出现了大量明显能从头像和名字判断出是男性用户所发的“观光打卡”评论——平均每条官方发出去的推特或帖子下都有四到五条,不仅云决明看到了,有些U大的中国留学生也注意到了,有几个人询问他们来观光什么,其中有条回复写着“指路:科学家种月亮微博”,这才让云决明顺藤摸瓜找到了这些留言的源头。

但黎疏眠还没看到那儿,她才看了一两条头几天的留言,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U大跟唐泽茹谈了?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校长没跟你说吗?”

“校长自己都不知道U大已经跟唐泽茹谈了,”艾登冷笑了一声,“我一收到Ming发给我的消息,就去了校长办公室。他的秘书,玛丽安,从见到我就非常紧张,一直拦着我不让我进入办公室,说话颠三倒四的,一会说校长不在,一会又说他在跟校董开视频会议。我知道她肯定隐瞒了什么,两三句就把她的话套出来了。”

“她怎么说?”

“她还挺聪明的,查到唐泽茹正申请转学到U大,因此装作是U大招生办的员工,给她发了一封邮件,说是要出来面试。唐泽茹上当了,真的出来跟她见面了。但是两个人没谈拢,玛丽安说的话我都听不下去,她一个劲的暗示唐泽茹,强煎她的人是美国公民,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女留学生,告不赢的,陪审团不会同情她,她到时候把事情闹大了还可能被遣返。”

“这就解释了这些愤怒的留言,”黎疏眠点了点头,“至少在这点上她没有夸大。”

“显而易见地,唐泽茹没接受玛丽安给的条件,就直接离开了。玛丽安通过这次谈判从我身上捞了四万美金——威尔逊校长告诉我他开的价码是五万,从我这里拿走的也是五万美金的支票。但你看评论里说的,玛丽安提议的封口费是一万美金,怪不得她看见我心虚成那样,也不敢把这件事告诉校长。”

“玛丽安这一招真是昏棋,直接把唐泽茹目前最急缺的把柄直接送到了她的手上——如果她够聪明的话,可能在发觉谈话不对的时候就打开手机录音了。假如有录音为证,大家基本都会相信她的故事,很容易忽略这是事后之证,实际是站不住脚的。”黎疏眠说。

“什么叫事后之证?”艾莉没明白。

“事后之证的意思就是,你先捏造一个故事,再找一个相信了这个故事的人来与你讨论这件事,通过与这个人的互动来证明你的故事是真的。这是一个哲学上的概念,事后之证只能证明一件事是存在的,不能用来证明这件事发生过,或者是真实的。但很多人弄不清楚这个概念。 ”艾登耐心地给他的妹妹解释着。

“那这个科学家种月亮又是谁?”黎疏眠皱起了眉头,她趁着艾登向艾莉解释的功夫,已经看到了最后几条,“我没关注过这个人,也是一个专门发北美地区投稿的博主吗?”

“呃……这个人比较……”云决明搜肠刮肚了好几秒,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词,干脆把自己的电脑推了过去,“你还是自己看吧——先看这条,他先发了这条。”

——“ 今天真是大开眼界,瞧见一姑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自己参加美国兄弟会派对被性侵了,学校不处理,觉得学校歧视自己,把自己当成跪舔洋人脚的支女对待,找那帮有事没事宣传仇男思想的脑残女权博主求助去了。卧槽,这下她们个个高潮,又跳出来叽里呱啦把那套什么‘甭管做到哪一步了,就是女生觉得不爽,说句不也叫强煎’的理论搬出来洗脑了。恕我在这里说句理中客的评价。不想被当成发泄欲望的母狗,你他妈当初别出国不就完了?出国被人强又来找国人帮忙,又当又立就是你呗。别怪美国警察懒得帮你,我都懒得帮你。被强煎了不会反抗吗?不会尖叫吗?那么多参加派对的人呢又不是在什么黑暗小巷,我看你别是享受的很,事后钱没拿够又在这儿bb,无非就是想找人帮你要钱呗。”

黎疏眠的脸色在刹那间变了。

就像是慢动作地看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倏地从刀鞘中抽出,整个甜品店里的气氛都变了,音乐仍然是甜腻的韩语歌,鲜花与可爱的摆饰依旧环绕着他们,但桌子旁的每个人都情不自禁地挺直了脊背,汗毛仿佛是打瞌睡时被教导主任叫起来的学生,站得笔直笔直又战战兢兢。黎疏眠的愤怒就像藏在惊涛骇浪下的古老海兽,只有一点点阴影与褶皱暗示它的存在,却还是难免让人心生畏惧。

“还有吗?”黎疏眠的声音很平静,听着就像龙卷风即将到来以前静止不动的田野,“评论区怎么说。”

“评论区里有人问是哪所美国学校,他直接回复了U大的名字。这条评论目前是热度第一。”云决明说,“可能是评论区里问详情的人很多,他就转发了这个叫女王的第一剑的微博——我怀疑唐泽茹第一个求助的应该是她,她在微博上挺有影响力的,是个经常为女性权益发声的博主。”

他往上滑了滑,让黎疏眠瞧见了对方转发时带的话“让我懆这个女的,给一万美金我都嫌少了,看来美国人没那么挑剔。”

会长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她默不作声地点开了被转发的微博。这个博主把内容都放在了微博附带的长图里,正文里只发了一个呕吐的表情。

图片一开头就是猩红的大字标题:

“被强煎了?没什么是一万美金解决不了的事情,带你瞧瞧全美top10大学U大的骚操作。”

云决明中午就看过一遍了,他知道往下的内容和投稿在北美吐槽君上的没有太大的区别,然而,可能知道在这个受众群几乎百分之一百由国人组成的微博里提到华裔会引起争议,唐泽茹很聪明没有提起这一点,纵观全文,没有一次提到强煎犯的身份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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