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康看着祁修竹若无其事地送走顾惜,没忍住在一旁连连啧嘴,果然这就是演员的修养?
“康哥。”祁修竹靠在门边点了根烟,“车借我一下。”
原康想把他嘴里的烟摘了,转念一想刚才那事,他心里乱倒也正常。
他不再管了,收回手说:“别想,你这状态我不放心。”
祁修竹笑了一声,很无所谓道:“我现在的状态特别好,比第一次得奖的时候都好。”
原康在兜里掏了好一阵都没掏出东西:“真的假的,你该不会是疯了吧?”
他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你刚才那话吓死人了,看见旁边那前台小哥没,人一脸撞鬼的样。”
“那怎么办,人设保不住了。”祁修竹把烟摁灭,“我急着回去拿东西,你这会儿应该也没空送我。”
原康笑骂:“你也知道啊!刚才肯定被拍了,哎哟,我头疼。”
需要他解决的事还有很多,祁修竹就来公司这么一小会儿,简直状况百出。
也不知道是谁跟上头通风报信,就刚才,大老板给原康打电话,问祁修竹是不是来公司了,要约他去办公室聊几句。
祁修竹低头给祁元丰发了条短信:今晚你随便到哪个钓友家住一晚,不要回来。
发完他抬起头,十分真诚道:“抱歉,我下次注意。”
原康欲言又止:“算了不怪你,你那爹也真不是东西。”
他把车钥匙递给祁修竹,不放心又叮嘱了几句:“回去的路上注意点,说不定有人跟着。”
祁修竹嗯了一声,拿了钥匙往地下车库走。说来原康这车开了都有十多年了,老古董一个,祁修竹还真不敢开快了。
他在本地有一套自己的公寓,不经常住,只是拍完戏回来歇一下脚。
他念大学之前一直跟爸妈住一起,小时候的东西还在原来的老房子里。顾惜已经从那边搬走了,他借着这个机会,准备把自己的东西也一道带走。
那房子在老城区,算是个老破小。小区里的楼房总共六层高,没有电梯,附近的停车位也少。祁修竹找了个位置停好车,打开车窗往后视镜看了一眼。
不远处停了辆不显眼的黑色轿车,从他刚离开公司就跟着了。
祁修竹微眯起眼睛扫了下车牌号,记下来给原康发了过去。
车牌号倒是眼熟,不过他没多太在意,毕竟自己是回家收拾东西的。爱拍就拍吧,反正也没有什么比刚才那事更有爆点的了。
进屋后,祁修竹很快收到原康的回复。
「平平淡淡才是真:到家了?出来的时候小心一点,不要跟邻居撞上了。」
「平平淡淡才是真:免得被人说你谈恋爱了,跟人深夜私会。」
祁修竹:……
「不爱吃核桃:康哥,你还是太全面了。」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感到一瞬的恍惚。他年前走的时候是什么样,现在里面就还是什么样。
顾惜应该是经常进来打扫,桌面上一点灰尘都没有。
他凭记忆从衣柜里翻出个手提包,随意拍去面上的浮毛,捡了些用得上的东西扔进去。
书桌上堆放着好几摞书,全是他高中的时候用过的资料和课本。祁修竹看着犯恶心,从抽屉里掏出一本散文集放进背包。
他很喜欢这本书的作者,读大学那会儿,贺免翘课去书店帮他买了这本亲签。
他常年把这书带在身上,就连在剧组时,都放在随身携带的包里。
去年回来过年的时候,他把书故意落在这没有带走。不为别的,只因为当时但凡多看一眼,就觉得心里特乱。
他又在抽屉里翻找了一阵,找到好多贺免送他的小玩意儿。
什么耳钉、路边淘到的戒指、手作的钥匙挂件、甚至还有一副降噪耳塞……
都是大学那会儿的小东西,祁修竹一样样拿起来时,几乎能立刻想起贺免送他时的表情。
那时候的贺免还是个很坦诚的男大,每次都像只立着耳朵的小狗,眼巴巴望着他,不停地问:“哥,你喜欢吗?好看吗?”
祁修竹站在桌边,把这些东西一并放进包里。他把玩着那枚廉价的戒指,不由得有些分神。
某年的寒假,他心血来潮跟贺免说了句想他。第二天一早,贺免打电话过来神秘兮兮道:“哥,你猜我现在在哪?”
祁修竹还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回他说:“在哪?不会在我家吧。”
贺免啊的一声:“你怎么知道?”
祁修竹清醒了,趴到窗边往下看去,见一颗黑溜溜的脑袋正四下张望。
“你家是哪一栋?”贺免挠了下头问,“我找半天没找到。”
祁修竹噎了一瞬,忽然意识到,贺免这恋爱谈的,似乎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认真。
那天早上的天特别冷,一说话就是一口白气。祁修竹站在窗边,被风吹得越来越清醒,但脑子里的想法却不受控制。
当贺免抬头看来时,那种莫名的情绪到达顶端。
好像……就这样过一辈子也不是不行。
贺免又喊了他一声哥,声音伴着细微的风声一道传过来:“找到你了。”
手中的戒指落到地上,咕噜噜滚到祁修竹脚边。
他回过神不再去想,收拾好东西,拎着包在客厅里坐下。
他仰靠在沙发上,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墙上挂着的结婚照片。他就这样看了良久,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想笑。
手机又响了,那头的人还是原康:“那什么,我先跟你通个气。刚才那事已经上热搜了,有点压不住,你是想继续砸钱还是冷处理?”
祁修竹开了免提点开微博,时隔半个多月,自己的名字再次挂上热一。
#祁修竹动手打人
也不知道狗仔是从哪找到的这刁钻角度,视频开头几秒还算正常,画面很快被放大数倍。当模糊的镜头重新聚焦时,祁修竹已经将人压倒在地。
原康说:“这事儿原本也能公关,实话实说是对方先动的手,再从公司要当时的监控就行了。”
“不巧的是……”原康犹豫道,“他身份比较特殊,我猜你应该不想谈自己的家事。还有,这种事你还是不要站出来回应比较好,像上次那样就行……”
他口中的上次还是那个早晨,祁修竹下楼给了贺免一个拥抱,结果刚好被钓鱼回来的祁元丰撞见了。
祁修竹自然不可能坦白他和贺免的关系,和祁元丰大吵了一架,被看热闹的路人录下视频发网上去了。
那时祁修竹还没和原康他们签约,最后没回应冷处理了。好在当时认识他的人还不多,这事现在已经没什么人知道了。
祁修竹沉默片刻,又将那段视频来回看了几次,最后缓缓说:“没事,我来处理吧。”
原康还没问他要怎么处理,耳尖地听见那头传来一阵细细簌簌的响动声。
“你要干什么?”原康警觉道,“别冲动啊祖宗。”
“你放心。”祁修竹安抚他道,“处理好了。”
电话还没有挂断,一分钟后,原康大喊道:“祁修竹!你这半个多月在意安被夺舍了吗?”
祁修竹笑了一声:“哪能呢?”
“很抱歉因为个人私事占用了大家的时间,另一个当事人是我亲爹。”原康缓缓念出祁修竹刚发的微博,语气越来越怪,“具体情况不方便多讲,但我纯属正当防卫,大家理性吃瓜,早点休息。”
“可以了吧?”祁修竹说,“还要说点什么吗?”
“你就这样水灵灵地回应了?”
“那不然呢?”
“行吧……”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了,原康道,“你回自己公寓是吧,车开慢点,有事及时给我打电话。”
祁修竹挂断电话,站在大门口往屋内张望一眼。他把家里的那把钥匙取下来,搁在门边的柜台上。
离开这是他想了十多年的事,真到这一刻,他本该觉得石头落地,心情却和预想中不一样。
说不上不舍,但总归有些复杂。
刚收回手,包里的手机又亮了。
祁修竹以为又是原康,无声叹了口气,一边摁灭电灯,一边接起电话:“还有什么事?”
那头短暂地沉默两秒,随后传来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还?”
祁修竹眨了下眼睛,这才看清备注上“小狗”两个字。
“你在哪?”贺免说完也不等他回答,自顾自说,“你在家吗?”
眼前一片昏暗,只有屏幕发出幽幽亮光。
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见祁修竹轻缓的呼吸声。
“为什么这样问?”祁修竹问。
贺免也问:“你是故意的吗?”
祁修竹放下包,绕过餐桌往窗边走去:“故意什么?”
贺免哼笑一声:“灯。”
眼前的窗帘是薄纱材质,窗外的光透进来,祁修竹不适应地眯了眯眼。
贺免的声音在电话里呈现出一种很有磁性的质感,就好像正凑在他耳边说话。
“我一打电话过来,你就把灯给关了。”贺免说着笑了一声,“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祁修竹靠在窗框上,“唰”的一声拉开窗帘,将窗户推开。
风窜进来吹动了祁修竹的头发,他将鬓发别在耳后,低头向楼下看去。
老旧的小区里,路灯几乎全都坏了,可偏偏他家楼下这盏很亮。
他一垂眸,只一眼就看见那个显眼的红色脑袋。
贺免仰头和他对上视线,隔着手机,又像是就在他耳边:“找到你了。”
路灯把贺免的影子拉得很长,祁修竹站在三楼,其实看不清他的表情,却隐约觉得这人在笑。
他明知故意问:“找我干什么?”
贺免说:“工作室里堆满了你的快递,赶紧跟我回去拆干净了。”
祁修竹支着手没说话,过了半晌,他冲贺免扬了扬下巴,先一步挂了电话。
他在窗边站了会儿,直到贺免拿手电,往楼上闪了闪。
祁修竹重新关上窗户,离开前低喃了一句。
“嗯,你找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