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我有事想同你商量。”
楚添辛仔仔细细与他说了皇子公主启蒙之事,季庭泰听得认真,心下较量起来,究竟该选一位什么样的人来做太傅,才好教导皇嗣。
按以往惯例,都是择一位德高望重的世族长老,至于选哪一族……
“我觉得,哥哥是最好的人选,只是他们年岁尚幼,颇为顽劣,不知哥哥意下如何?”
“十六,这是大事,不可儿戏。”
“我知道这是大事,才与哥哥一起商量。哥哥,只要你愿意,我自然放心把他们交给你。”
“我倒不是不愿意,能帮你做点什么,我很高兴。但是……”
一听季庭泰愿意,楚添辛开心了,也不听他“但是”后面的话,竟直接拿出玉玺与圣旨。
“十六!”他慌得用手拦。
“哥哥,那是我的亲生孩子呀,除了你,我谁都不放心。哥哥会对他们好,会好好教导他们,对不对?”
“对。但是……”
“没有但是。”他轻轻握着季庭泰的手,“哥哥,我只相信你。”
“……”他到底没办法,他的十六一向如此固执,况且他原也是打算挣个太傅替他分忧,遂笑应,“好罢,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知道。”
楚添辛开心地笑了。
“枫亦,去传旨,兴昭侯加封太傅,中秋过后就去尚书房任职。”
季庭泰递上一盏茶。
“天快黑了,你自贵妃那里跑回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让人传个话不就好了?
“不是呀,我回来就寝。我怕哥哥离了我害怕,特意回来的。”
“……”
“哥哥,我们睡下吧?”
楚添辛讨巧笑着,假装没看见季庭泰强忍说教的脸色,熟练解下他的腰封,衣带,一层层褪下他的衣袍,就像他被困在芙露殿时,无数次做过的那样,细心妥帖。
“这种事,让他们做就是了。”
“长幼有序,十六侍奉哥哥是应该的,十六高兴。”
不能束缚他,就在一些不易察觉的地方占有他。
楚添辛掩下笑意,面容平静自然,只有眼角眉梢处露出一丝丝藏不住的情爱。动作轻柔地给他换上那身与平日寝衣颜色一样的,素绉重缎裁的寝衣。
去年外域进贡的素绉缎子,他全拿来给季庭泰裁了寝衣,但是只有他亲自服侍时才会给他穿。这样一来,天长日久,哥哥就会觉得他才最贴心。
季庭泰叹气。
“尊卑有别,你我之间,自然是先君臣,再……”
楚添辛不满:“哥哥。我与哥哥之间,不论那些。”
“而且我说过好多次了,哥哥在外面,也无须行大礼。”他小声嘟囔,明显是觉得季庭泰待他还是有规矩束缚,不够随心。
“你偏爱,心疼,哥哥都明白。可我身为臣子,不能倚仗皇恩放肆无礼。”
楚添辛垂眸不语,虽不认同,却无可反驳:他与哥哥之间,确确实实隔了一层身份。
睡前,季庭泰重新给他换药。
“小心点,别乱动,万一压到可不好。”
季庭泰每天都嘱咐,楚添辛乖巧应着,只是……
即便他有意离哥哥远些,免得打扰哥哥休息,可睡熟后,他总会习惯性地钻到哥哥怀里,次日一早,抬头便是哥哥的容颜。
这样一动,难免压到伤口。
次日下朝,楚添辛处理完大半公务,趁季庭泰给他揉头放松,悄咪咪凑到他耳边。
“哥哥,我陪你回府看看,明日中秋宴,你留下陪我好不好?”
“我自然可以留下,只是你应该与皇后一起过。”
“哥哥~十六只要哥哥,我们在一起,才算团圆。”
季庭泰知道他犟,亦不打算跟他犟,跟着他往兴昭侯府去,岔开话题:“也该寻个时间回太子府看看,许久不见绿缛了。”
“是哦,那我们过会儿……啊,伯母好。”
季母正在院中准备明日拜月的贡品,见他们来,喜笑颜开:“小楚来啦?快坐快坐。”
“小楚哥哥,你好久没来啦!”季庭妍开心跑过来。
“几日不见,阿妹又漂亮了。”
“小楚瘦了,是不是在家吃的不好?”季母看看他,心疼地摸摸他的脸,塞给他一只苹果,“脸上都没多少肉了,晚上留下,伯母给你准备好吃的,多补补。”
“那我就不客气啦,劳伯母费心了。伯母,我帮你们吧?”
难得在这里不用做皇上,端架子,楚添辛高兴,看她们准备贡品,做月饼,跟着季父在旁边打下手,一点不觉累,完全没有方才的疲惫。
“小楚啊,你慢点,别累着。”
“诶,没事,我不累。”
场面其乐融融,奈何总有人打破美好。
“侯爷,唐大人来了。”
季庭泰与唐迎私交不错,季父季母也喜欢他,故而唐迎径自就进来了,一转入小院就看见了楚添辛。
“陛下?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二人心道不好,刚想着拦一拦,谁知唐迎这小子反应快得很,两句话功夫就行了个跪拜大礼,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侯府上下不过愣了两秒,瞬间跪在地上,乌泱乌泱请安请罪。
楚添辛:“……”
原本季父季母还不敢信,谁能料到堂堂君王,竟如此幼稚?季庭泰接收到他们无措的目光,心下叹气,率先俯身跪拜。
“陛下。”
楚添辛咬牙切齿:“唐迎……罚你两个月俸禄!闭门思过去!”
楚添辛被揭穿的羞恼直接发泄到唐迎身上,怒气冲冲离开了,唐迎一头雾水,莫名其妙被扣了两个月俸禄,欲哭无泪。
怎么请安还请出毛病了呢?
“阿迎,你别放心上,皇上就是说说而已,不会真罚你什么的。”
唐迎将信将疑:“真的?”
“那是自然。皇上他一时起了玩心,侯府里没人知道他是皇上,所以……”
唐迎苦着脸:“所以,我打扰了陛下的好兴致。”
“……”其实也可以这么说。
“别想太多了,过午我入宫去看看他,陛下仁慈,不会真罚。”
唐迎双手合十:“季兄你可一定要帮帮我,节庆应酬多加诸位同僚还等着我做东呢。”
“好。”季庭泰示意他看看那边快出炉的月饼,戏谑道,“午膳留下,尝尝御制的月饼?”
唐迎连连摆手。
“罢了罢了,这是陛下做给你的,我可不敢吃。季兄,我的俸禄全指望你了,日后我做东,单请你一个。”
唐迎一走,侯府上下围过来。
“儿啊,小楚……公子他真是皇上?”
“是。”
“诶呀,这下糟了,方才我们礼数全无,这不是冲撞圣驾吗?诶呀……”
“父亲不必担忧,皇上他一时兴起,故而如此。过会我去宫里看看他,不会有事的。”
用过午膳,季庭泰就去寻楚添辛。
“好啦,无知者无罪,又是节庆,总不能真的罚他。”
“哼,哥哥就这么疼他,特意跑来与我求情?”
“我只是不想看你不开心。”季庭泰熟练给人顺毛,“不然他天天苦着脸,你看了多影响心情?哥哥希望我的十六时时刻刻都开心。”
季庭泰对顺毛深有经验,哄了一会,陪着他睡了午觉,用了晚膳,什么罚俸,楚添辛早就不在乎了。
“哥哥方才好睡,这会儿怕是精神得睡不着吧?”
“你想做什么?”
“哥哥想出去走走吗?”
二人坐在阶下,面对漫天繁星,楚添辛轻轻歪头,靠在季庭泰肩上。
“哥哥,你说那么多星星,哪个是阿嬷,哪个是母后?她们会看到我们吗?”
“我觉得,会的。”
“哇~”楚添辛捧着脸,心驰神往,“那阿嬷一定会夸我,觉得我特别厉害!母后也必会觉得我很有长进!”
季庭泰玩笑着掐掐他的脸:“从前我怕极了,不敢面对母后和阿嬷,生怕她们觉得我带坏你,不配做哥哥。这下好了,就算怕也是你怕,我没什么不敢面对的了。”
“我怕什么呀?”阿嬷和母后对他那么好。
“你这么欺负哥哥,就不怕她们说你吗?”
楚添辛微微红着脸,嗔怪道:“我才不是欺负哥哥……床榻上的情趣,哪里算欺负?”
“小十六,越大越不知羞。”
“哥哥~”
“好,不跟你闹了,真是。”季庭泰失笑,到底没再多言,任由楚添辛靠着他撒娇卖乖。
楚添辛坏笑着靠近他,故意道:“哥哥,从前哥哥疼爱我,看得见吃不着的时候,哥哥有没有自己偷偷做过?”
“十六呢?”季庭泰不接,反而把问题抛回去,笑意盈盈地逗他,“哥哥没有回来的日子里,十六有没有自己偷偷做过?”
他原是玩笑,却不想楚添辛很认真。
“没有。”他注视着季庭泰的眼睛,牵过他的手贴在脸颊,“哥哥,我没有。”
季庭泰没料到他这样认真,怔愣着,不知该说什么。
楚添辛蹭着他的掌心,自顾自说着。
“哥哥,在你回来之前,我从没想过我们之间可以这样。十六心里,哥哥宛如天神,不可亵渎。我知道,是哥哥让着我,我才能一直欺负你到现在。”
他顿了顿,低头啄一口他的手背。
“哥哥,我很爱你。是只要你平安,我可以什么都不要的那种爱。”
而不是把他当做后宫妃妾的宠爱。
他对哥哥,从来是精神在先,身体在后。如若哥哥不想,他绝不会强迫。
他怎会允许自己用那样的思想玷污哥哥?
“……”
季庭泰顺着摸摸他的脸,沉默不语。
“我们回去睡觉吧,哥哥,”楚添辛看着他,目光雀跃,“已是中秋了,母后和阿嬷一定会来梦中看我们的!”
“我们终于能团聚了。”
从前他不是没有梦见过母后和阿嬷,可是哥哥一直不肯入他的梦,他总以为哥哥还在怪他赌气任性,不听话,自责万分。
后来才知,是因为哥哥并未身陨。
如此想来,不入梦,亦是好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