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楚宁钰想，其实他是摸不清自己对纪之昼什么感情的。朋友吗？好像高于朋友。爱人吗？好像也没有到达那个程度。
“研学结束，接下来我是去和路瑾燃参加冬令营。”纪之昼站在台阶上，一边走一边对楚宁钰说，“你是也要跟宋煜时一样，去处理楚家的事情吗？”
“嗯。”楚宁钰仍记得那时候自己的回复，“需要我陪你吗？毕竟我们是……朋友。”
“不用，我又不是什么小孩需要人看着了。”纪之昼眉眼弯弯，“我只是没有想到离别会来得这么快。”
他穿着圣伊特制的礼服，领带垂落。阳光或许格外偏爱他吧，斑驳的树影都像是给他渡了一层柔光。他的杏眸永远亮晶晶的，狡黠又灵动，像是承着耀眼的星星，又像是最璀璨的琉璃。
“但是，我们只是分别，又不是以后再也不相见，老死不相往来了，对不对？”纪之昼歪头问。
他笑起来，竟然一边是酒窝，一边是梨涡。
楚宁钰又是“嗯”了一声。
“你看啊。”纪之昼掰了掰手指，“你和宋煜时呢，都要去经营家业了，这是好事啊。江知遇和会长呢，还有一个学期就毕业了。白沅言和路瑾燃跟我平时也遇不到一起。宋亭闻说想去旅游给小说取材。陆淮之要去参加训练当飞行员。”
“靠！”楚宁钰惊呼，“那我走了以后，岂不就是宋亭闻独占你一个人了！纪之昼！”
“扑哧——”纪之昼弯眉。他定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对着楚宁钰。
他忽然张开了双臂，问道：“要抱一下吗？”
他站得比楚宁钰高一个台阶。后者刚伸开手，就将人抱了个满怀。
纪之昼小声地说：“其实我很开心。”
楚宁钰一愣。
“我总是在想，我们会不会不是一个阶级的人。”纪之昼抱紧了楚宁钰，闭上了眼，“楚宁钰，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温柔，友善，善解人意。”楚宁钰回，“我的第一个，朋友？……纪之昼，只言片语是概括不出你的。”
纪之昼长舒了一口气，才低声说：“其实，在最最最开始，我只是随手帮了你一下，后来才知道——”
“咔——”像是踩到了什么，纪之昼轻轻一推，楚宁钰便松了手，前者疑惑地往下看去，才发现踩到的是一片落下的叶。
他继续说：“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你就是那个楚家久不露面的少爷。”
楚宁钰没说话。
“其实说出来还挺伤人的。”纪之昼苦笑，“我最开始来圣伊就是为了钱。我最期待的就是有人往我脸上砸五百万让我离开她儿子。”
“……嗯。”楚宁钰摇了摇头，“我发现我还是错了。”
纪之昼：“嗯？”
“我以前，把你比作过向阳花。”楚宁钰很认真地说，“我想看看你的花期。”
“那现在呢？”
“现在嘛……”楚宁钰低声笑，“我觉得纪之昼不像任何事物，他只是阿昼。”
忽然应景地起了风。
纪之昼的黑发随风飘扬。
楚宁钰忽然很想再朝上走一级台阶。但是他徘徊许久，到底没再往上走一步。
因为他得到的已经够多了。
耀眼的天空是一片辉煌，风起心动，风止次足。
***
是夜，医院。
今晚没有夜风，也没有星辰。但是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在假装星星。
“对不起对不起。”陆淮之匆匆忙忙地擦着摩肩接踵的人群走过，又连连说“对不起对不起，麻烦让一下”。
他出来得太急，只能在路上随手用手捋一下乱掉的碎发。
“小纪老师！小路哥！”陆淮之喘着粗气，有些匆忙地说，“我来了！小路哥一发消息我就来了。”
纪音岚的手术还没结束。手术室门口的“手术中”的灯牌还亮着。
“应该还要很长时间。”路瑾燃拍了拍纪之昼，“你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会儿？”
纪之昼到底还是紧张：“我……”
“小纪老师别紧张！”陆淮之笑着拍了拍纪之昼的肩膀，“我和小路哥守着呢。”
……他对路瑾燃的称呼怎么一天换一个。
纪之昼摇了摇头：“我没事。”
“那我去买夜宵吧。”陆淮之做出了决定，“小纪老师你要吃什么？”
***
纪音岚，第一性别alpha，第二性别女。她的丈夫死在多年前，目前的亲人只有唯一的儿子纪之昼。
但是她的身体后来出了点问题，住院住了许多年，错过了儿子的少年期。一眨眼，儿子都快要上高三了，然后就要考大学了。
纪之昼每天要问“妈你感觉身体怎么样”N遍。
纪音岚有些哭笑不得。
她自己都没这么紧张呢。
不过她也知道，纪之昼不可能24h全天都守着她，更别提纪之昼还要去参加冬令营。纪音岚向来是耐不住寂寞的，可是——
“白沅言？你不是说你不来吗？”宋亭闻气笑了，“早知你来我便不来了，倒显得是我无理取闹了。”
白沅言微微皱眉，解释说：“本来就是寒假期间，我……”
纪音岚总觉得牙痒，便嗑了点瓜子。
【纪之昼：冬令营第二天。】
【中心城第一美：上课上得怎么样？】
【纪之昼：挺好的。你现在有人陪吗？】
【中心城第一美：[图片]】
【中心城第一美：有人呢。每天都能看到不一样的帅哥修罗场，喜。】
【纪之昼：？】
【中心城第一美：嗑瓜子呢，别跟我发消息打扰我了。】
【纪之昼：。】
【纪之昼：。。】
【纪之昼：。。。】
【中心城第一美：别烦我！】
发完，纪音岚就设置了屏蔽联系人“纪之昼”的消息，安心地嗑起了瓜子。
然后她就越看越不对劲。
……
“老纪啊，你是不是太疑心了？”多年的好友问道，“孩子毕竟还小，阿昼我从小看到大，是个绝顶乖巧的孩子，怎么会早恋呢。”
纪音岚：“……”
纪音岚：“你不懂。你没亲眼看到。那个小燃我不是从小看到大吗？我倒觉得还好，他要是和我们家小昼在一起我也挺满意的……”
好友：“？”
纪音岚：“我操了，你知道吗，我前一天误入财经频道，刚夸过那个哪家来着……反正就是他家的继承人年少有为，我第二天就在病床旁边看到他给我削苹果吃！喔，好像是姓宋，他还有个弟弟也很活泼的。”
纪音岚：“最可怕的是我刚在营销号上看到小楚和小宋家里疑似要联姻，然后人就前后脚进来了给我送花！我看着他俩都好像不熟你知道吗？”
好友：“那你问了他们要联姻了吗？”
纪音岚：“我问了呀。他们说无稽之谈，看对方都像是要把对方掐死一样。最绝的还是沅言和亭亭和小楚三个撞一起来看我……我说一句公道话，他们看起来互相挺不熟的。”
纪音岚：“小陆嘛，看起来挺呆瓜的，看我们昼的眼神炙热的……感情外溢表现得太明显了。”
纪音岚：“然后我无聊躺病床那几年不是还学年轻人追星吗……哈哈哈江队给我唱歌哈哈哈哈哈，私人演唱会啊，私人演唱会啊。”
好友：“……”
纪音岚：“我又不敢问我们昼和这么多人是什么关系。我有点好奇但是又不敢问。”
在她和纪之昼不知道的地方，FOD组织已经四崩五裂分崩离析。
【玫瑰499：我真笑死了，白沅言你他吗的还来反串是吧？狼子野心、表里不一。】
【是阿言：呵呵，为什么后来者居上。】
【宁宁：你在内涵谁啊。】
【宁宁：我也真是笑死了，我还把我和阿昼的事情分析给你听，白沅言，没想到你是我和宋亭闻两手抓结果你自己也喜欢阿昼啊。】
【是阿言：你们想说什么】
【是阿言：再说了，真要算时间不应该是我最长吗？阿昼和我认识的时候你俩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吧？】
【瑾之：应该是我吧。玩泥巴也太夸张了一点。】
【淮：你不是在上冬令营吗？你上课玩手机啊？】
【Mint.：家人们，算认识时间我才是最长的好吗，纪之昼还欠了我一块饼。】
【宁宁：这里又有你什么事？】
【玫瑰499：当然是，因为江知遇也是赛道一员啊。（冷笑）（冷笑）】
【淮：？】
【time：？】
【玫瑰499：宋煜时陆淮之你们两个是真瞎了。】
【time：江知遇？】
【宁宁：不是，到底这里有多少人啊？】
【白温宴：什么赛道？学生会应该没有组织什么比赛吧？】
【Mint.：嘻嘻，反正我知道他经常看我的舞台^^】
【是阿言：所以呢，都不装了是吗？直接摊牌？】
【玫瑰499：有什么好装的你们，装狼也不知道装得像一点。】
【白温宴：？？】
【淮：不是，不是，宋亭闻你这话的意思是，不会吧。宋煜时一直喜欢的我知道，但是……】
【time：你也知道我一直喜欢吗，兄弟变情敌哈。你真是我兄弟。】
【淮：……】
【Mint：打起来哈。】
【淮：喜欢这事哪有先来后到之分……你俩又没在一起，我都没违背公序良俗。】
【是阿言：陆淮之你。。】
【白温宴：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白温宴：你们在说纪之昼吗？】
【瑾之：草了，我干过最后悔的事情可能就是让他到圣伊认识你们了。】
【宁宁：为什么后来者居上。】
【白温宴：你们真的在说纪之昼？】
【玫瑰499：能不能来个人把白温宴移除啊，他完全不应该在这个群里，他都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
【白温宴：啊？】
刚发出去，白温宴就发现自己被移出了群聊。
“会长，这个策划案我觉得还是不行。”纪之昼微微蹙眉，“你看……”
白温宴收起了终端，也凑到了纪之昼身边，但是思绪不自觉飘向了远方。
他默默补全了群聊里楚宁钰最后发的一句。
【为什么后来者居上。】
白温宴自动补全了下一句：因为前者不争不抢。
白温宴：……
啊，他好像被洗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