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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矮人国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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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来到星期一。

军训结束,同学们首次换上崭新的校服,白衬衫蓝领带,校徽别在左胸前,乌黑发亮的头发洗得蓬松柔顺,个顶个的漂亮。虽然如此正派的制服上身貌似小孩偷穿大人衣服,滑稽中透着认真,却彰显出大人所不具备的少年独有的气息,那种不问世事的纯粹和开朗。

董越泽利用周末两天,将自己的形象彻底收拾了一通,周一那天早晨,他出现在教室里的时候,连早有心理准备的傅海卿都惊讶于他的改变。往日周身缭绕的酸爽汗味、臭味、脚丫子味全然不见,凑近了甚至能闻到一股洗衣液的清香。果真一举摘去人家对他移动气味源的蔑称,洗心革面,从头做人。

他才落座,夏月便有如撞见何等稀罕事一般,拐着弯笑话他:“原来你知道怎么洗澡啊。”

听闻夸奖,他眉头得意地高高挑起,舌头伸出来吸溜一圈,最后还放回去弹个响:“哥是不是很帅?哈哈哈哈。”他一边强调,一边双手从前往后撸了把头发,神色销魂,算是把自信贯穿始终。

“得了吧,我差点被你恶心吐了。”夏月看了是又闹心又反胃,忍不住直翻白眼。

董越泽压根不以为意,只问傅海卿觉得如何。傅海卿既欣慰于他知道听人劝吃饱饭,也恨他明明可以保持干净卫生,为什么偏偏要人说了才做,总之好一顿数落。

忽然,不认识的女生从前方闲聊的人群和桌椅堆中间挤过来,看她的视线,似乎是来找夏月的。她一来,便亲昵地握住夏月的手,笑问她周末过得好吗,可看了推荐的电视剧,吃什么好吃的没有。两人闲聊了几个来回,恰巧这会儿大家都在,夏月就向傅海卿等人介绍她的好友——许亦燃。

亦燃个子比夏月略矮一些,身材微胖,短短的下巴显得脸蛋儿珠圆玉润,一头及锁骨的中短发,自以为巧妙地遮挡住了仓鼠一样鼓鼓的双颊。乖巧的空气刘海为短宽的额头遮风避雨,睫毛则为大大的眼睛关上一扇窗。她一笑,眼下藏着许多小秘密的卧蚕,还有那浅棕色星星点点的雀斑也跟着笑,十分灵动可爱。

较之夏月纤瘦富有韧劲的瘦来说,她反而有些弱不禁风,白生生的小臂跟藕节似的,仿佛里面不是骨和肉,而是绵软的芯子,轻轻一掐就成两节了。她的声音亦如藕丝连连,流淌着糖汁般甜蜜绵绸:“是燃烧的燃喔。你们可听过一首杜甫的诗?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

“没听过,不过蛮好听的。取这句诗,有什么用意吗?”傅海卿问。

“没有什么用意,大概只是好听而已。”

“不会吧,”照常理来说,话题应该到此结束,可董越泽偏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一般人出生时,父母都会在名字里寄予对孩子未来的期许啊!像我父母,没什么文化,就取个越泽,跨越沼泽,象征不怕困难哟。”

“因为我的名字不是出生时取……”她瞪大双眼,急忙捂住嘴巴。

众人惊讶地望着她。“啊?”

“我好像记错了喔,对不起!”

“对啊,这才对嘛,”董越泽未曾深究其意,“搞得谁出生没有名字似的。哈哈哈哈!只有没爹没娘的才没有名字啊。”

傅海卿吓了一跳,暗示董越泽别乱开玩笑,直到听亦燃淡淡笑着说:“嗯,你说得是。”他才放心下来,庆幸哥们没有祸从口出。

“说起来,我们老同学了,我都不曾问过你。按诗词,为什么不叫欲燃?”夏月说。

这话立即被站在边上的向嘉兴高声打断了,不错,她和亦燃一样,是来找好朋友玩的。“人家姓许,许欲燃你不觉得拗口吗?”

“切,关你什么事儿?”夏月低声抱怨,“一副我比你懂的样子,真讨厌。”而她身边的许亦燃本人却默默的没敢出声。

董越泽凑过去问:“你是不是有点怕她啊,向嘉兴?”亦燃两手交握在小腹前,轻轻点了点头。

“你别怕她,她就是个纸老虎,假得很。”

她蹙了蹙眉头,小声说:“别这样,不太好。”

“有什么不——”

话音未落,桌面猛地一震:“你们说什么呢!”向嘉兴高亢而尖利的声音,从董越泽背后极近的地方传来,叫人闻风丧胆,寒毛直竖。

目击那可怕的一瞬,许亦燃吓得险些跌坐在夏月身上。

但董越泽不同,他从来不把什么所谓的规矩放在眼里,班长在他看来和普通同学没什么两样,该教训就得教训。“向嘉兴,我不打女生,你不会说话最好识相点回你的位置去,少来添乱!”他慢悠悠转过脑袋,发出生硬的警告。

“你、你!”向嘉兴唰的一下从脸红到了脖子,支支吾吾说不出话,顿时威严全无。

回过神后,许亦燃认定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一鼓作气,努力看着向嘉兴的眼睛说道:“对不起……向嘉兴同学。我们不是故意的,对吧?”最后,留给董越泽一个眼色。

他向来对柔弱的女生抗拒无能,尤其许亦燃还眨巴着无辜的双眼,只好叹了口气,顺着她给的台阶下来:“对,我是无心的。我不该乱说话,这样您看好了吧?班长。”

“……”

“请!”对方无动于衷,董越泽提高音量,做了个请人的手势。

此举倒成功逼得向嘉兴进退维谷,放过他吧心里不服,继续追究吧,大庭广众下失了班长的气度。终于咬牙切齿道:“今天算你走运,本班长大人不记小人过,走!”说罢,拉上汪米涵离开,草草结束了这场无聊的闹剧。

彼时,早读铃声响起。

趁课代表准备的功夫,傅海卿压低声音提醒道:“哥,你下次别没事招她了,你忘了我们上周五达成的共识吗?”

共识……什么共识?!董越泽膝盖一跳,如梦初醒,像是脑壳顶突然被人凿开个洞似的,两眼冒光,惊呼:“对啊,我们他喵的要交朋友!”

“这次你随口胡说两句,她就过来给你下马威。照你的个性,下次,她还不得气得七窍生烟啊?”

“行行行,算我不好,问题……老傅,计划哪有变化快啊。”

傅海卿原本也不打算责备他,只把书立起来说道:“专心早读吧。”

上午四节课听下来,多数老师并不讲课,除简单概述该门课程的主要学习内容,再就是唠唠嗑,熟悉熟悉同学的姓名和位置。十二点的下课铃敲响,半分钟不到,同学好似都被一阵大风刮跑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唯独傅海卿慢悠悠地收拾课本,脑海中仍回放着刚才老师讲过的话,思绪飞向万里之外。

“食物嘛,能填饱肚子足矣,哪里用得着抢呢。再说,我们交了午餐费,学校不会让我们没饭吃的。”

董越泽早已记不清第几次听他这么胡说了,过去,他经常撂下一句“干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现在他根本懒得与他多说。直接提前三分钟系好鞋带,桌面清理干净,恰好秒表,只待铃声一响,两脚似踩风火轮,一头扎入抢饭大军。

约莫十五分钟后,教室陆陆续续重新坐满了人,毕竟比起拥挤又充满油烟味的食堂,既干净又有风扇的教室才是大家的最优选。

揭开盖子,诱人的香气瞬间在课桌周围弥漫开来,蒸腾的雾气化为水滴停留在塑料盒盖上,董越泽能感受到它热腾腾的温度向手掌传递。口水疯狂分泌,拆开筷子埋头大快朵颐,将目之所及的食物全部狼吞下肚,乃是世间最为幸福的时刻。他个子高,饭量也大,堆得满满当当的饭菜,十来分钟便一扫而空。

他舔了舔嘴唇,确保没有饭粒残留,起身说道:“哥你快点吃,我先去倒渣子了。”

“好。”傅海卿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吃饭时想事情算是他的一项传统艺能。

不知多久,时间来到董越泽该回来而没有回来的时候,傅海卿依旧无知无觉,有一口没一口地将食物往嘴里送。任何一个减肥的人看到了,都很难不感谢他,因为他可以把不论多么好吃的东西全吃得一副味同嚼蜡的样子,使人看完食欲骤减。

教室里吃饭的人已不多,剩三两位磨磨蹭蹭的家伙,端着饭盒不情不愿的扒拉凉掉的饭菜,平均扒拉三回勉强嚼两口,倒好像要人家求他吃一样费劲。傅海卿则把所有食物看成维持生命之必需品,舌头尝不出好赖,比起享受进食的过程,他更愿意把午餐时间当成一项必须伴随吃饭进行的白日梦作业。

“耶,膼梦脚嗦!”有人从后面猛地拍他肩膀,给他吓了一跳。

原来是邹涛,他笑嘻嘻低下头,对上傅海卿不明所以的视线,后者仿佛受惊的小兔,霎时立起耳朵。“我记得你哈,傅海卿。咋不爱吃饭,不爱吃嘛不吃噻。”于是不由分说伸手掀去饭盒,饭粒洒了一地,傅海卿刚弯下腰想去收拾,他立马制止,并说:“哎哟,你不收拾有人收拾。走,跟我们出去耍。”

“去、去哪儿……”

“给你看好东西,你来就对了。”他没有正面答复,不断催促着快走。谁曾想他瘦小的胳膊如此有力量,竟能生生拽着傅海卿离开座位。

来到教室角落,几张桌子拼在一起,位置正对后门,处于视野盲区,做好两手准备即使老师突袭也有大把机会伪装,看来安全得很。那儿聚集了一些暂时没记住名字的男生,上蹿下跳吵吵嚷嚷,似乎格外兴奋,却不知道在兴奋些什么。

“一起看,一起看!”

“我先,我第一个。”

邹涛自然地走进去,取代了原本坐在中央的男生的位置,无人敢说不字:“来,都让开。你们什么意思,好东西不让我们的新朋友先瞧瞧。”

小的们面面相觑,看他们的神态,心中多半颇有微词,但碍于邹涛的面子,不好直言。便只得垂首听令,由邹涛做主行事。

邹涛的手在乱七八糟的抽屉里横冲直撞,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噌噌往外掉,什么光碟、漫画、游戏机、手表,应有尽有,想也知道,大多是从别人那里搜刮来的。“捡破烂的,你搞些啥,质量越来越差了。”

“都怪他们不肯交出好东西来!”有人回答说。

“哼,装怪。你们没吃过好的,眼界小了。”他把桌脚一踹,围在桌前的人立马自觉地后撤了一步,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目光黏着在傅海卿身上,不懂他的用意。他们不明白,傅海卿更不明白,所以双双干瞪眼,尤其是傅海卿,战战兢兢,不敢轻举妄动。

看起来,邹涛总算从百宝库里找到了差强人意的东西,形状像是一本薄薄的小册子,褪色的封面上依稀还能辨认出美女的图案,至于标题已经彻底不得而知了。他捧着册子哗啦啦浏览了两三秒,随即合上,噘嘴吹开封皮上的灰尘,又吐了口唾沫,用纸巾沾了好擦干净。

“你看,他们会藏哩!我偏不让,给你看,都是你的。”此言一出,周围的人瞬间红了眼,看来大有捧杀的意味。

傅海卿不想有装腔作态之嫌,只好答允,谁知接过来一看,满篇皆是色情暴力的内容,且装订粗制滥造,随手一番就掉了好几页,明显是来路不明的盗版。他由于害臊红了脸,急忙给人家塞回去,这一举动不知触怒了对方哪根神经,眼看着脸色陡然巨变。

“给我干啥?老子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邹涛话音刚落,眼神得意洋洋地冲外围一圈扫去,在场所有人对傅海卿的警觉和敌意,如他所料急速飙升到了眼中钉、肉中刺的地步,杀气清清楚楚地暴露在空气中。

此时,傅海卿终于意识到,自己误入了一场鸿门宴!

不,冷静下来想想,不是什么凑巧,应是专门针对自己设下的陷阱。他们有心和董越泽对着干,逼迫同学站队,哪怕是不相干的人,局外中立者,通通都要打到对立阵营去,不给一丝容错。班上就自己和董越泽走得最近,早该防备的,不然他们迟早连我一块儿收拾!

他拉我过来的动作分明是一次有目的的试探,如果我接受了,他要为我提前树敌,防范我哪天胆敢脱离他的控制,如果我不答应,他也有法子将计就计对付我,真是一出阴招!可惜现在得知这些有什么用呢?为时已晚。

谁人说话的声音打断了傅海卿的思考:“烂了!烂了,你们看。”

他一句话,将在场的目光全部聚焦到整出戏里唯一没有生命的主角身上。猜想刚才推搡中,小册子的的确确掉到了邹涛的脚边吧?斑驳的纸片凌空飞舞,恍如一缕缕撕毁的罗裙,残留着最后的优雅降落到地板上,多么可怜而刺眼啊。在这场处心积虑策划的人人为之动容的大戏里,关键的真相显得十分不要紧,毕竟他们不可能指认邹涛是罪魁祸首,于是乎,掉页的小本子彻底沦为一触即发的导火索。

“赔钱!赔钱!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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