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里出现一个优雅知性的中年贵妇:“阿治,我们今年打算回淮城过春节,买了正月初一下午……”
“等一下!”黎治起身大步走向客房。
他刚才余光里看见谭心鸥急匆匆地往客厅来,应该是想找他问投资的事,怎么半路又折回去了?
谭心鸥怏怏地坐在床上,手里无意识地揪着床单,耳畔还环绕着那道娇软甜蜜的笑声。
那个女孩是谁?
是他新认识的吗?
听声音应该是刚上大学的小女生吧?
她想到了自己十九岁刚读大一的时候,身边同龄的女生好多都喜欢黎治这样又高又帅的贵公子。
哪怕知道对方很花心,很坏,她们也依然忍不住心动,甚至越痞坏越风流,她们越迷恋。
他可能又“一不小心”扰乱了一颗芳心吧。
心底油然浮起一股胀闷的感觉,她暗暗笑叹:乱想什么呢!
他本来就是个花心浪子啊,这两个月没有他的新绯闻,就以为他收心了?
说不定人家过两天就把新女友带到你面前来了。
你这个假未婚妻要做的就是准备随时搬走,不要胡思乱想。
一瞬间,理智压制住了不该有的情思,心里似乎又清澈透亮了。
门半敞开着,黎治推门进来,见她垂着头看着木地板出神,床单被她抓成了皱巴巴的两团,禁不住浅笑着逗她:“你跟床单有仇?”
她猛然抬眸,羞窘地松开手抚平床单褶皱。
他不是在打电话吗?刚才看到她了?
“是不是要找我?怎么不过去?”他细细端详,见她脸色不太自然,似乎有点不高兴。
“我看你在跟人视频,怕打扰你们。”她已尽力让自己镇定了,可心口还是控制不住泛酸。
“是我妈,过年要回国,打电话来告诉我一声。”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解释。
以前这种情况他不曾跟哪个女人解释过,别人问起,他还会觉得是查岗,会很反感。
但这一次,他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只是听在她耳里却不像解释,反而像掩饰。
他妈妈?他妈妈都五十岁了,声音怎么会那么年轻?
这个借口实在不太高明。
又或者,他真的是和他妈妈视频,但同时还有一个年轻女孩,只是他隐去没说。
其实他没必要对她隐瞒什么,他的感情生活本来就与她无关。
“哦。我刚刚是想问,你们和莫总谈得怎么样了?”她努力从容地看着他。
他神色微顿。
他本想再多说几句关于母亲回国的事,但她显然不在意。
也对,她干吗要在意?他母亲回不回国与她有什么关系?
他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解释有些多余。
唇角一勾,他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笑容慵懒又迷人:“很顺利。
“不过资金到账估计要到明年年初。”
现在公司都快放假了,走完流程至少也得明年开工以后了。
她安心地点点头:“只要最后谈成了就好。”
“嗯。”他淡声回应,探究的目光不住在她脸颊逡巡。
“你干嘛?”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干什么这样看着她?
似是想洞穿她暗藏的心思,令她莫名心慌。
“以后不管有事没事,想找我就直接找,不会打扰我的。”他语气极其平和,不带任何情绪。
“好。”她低低答应。
他出了房间,回到平板电脑前。
视频里黎母白砚柔正在切吐司面包,抬头瞟了瞟镜头,笑道:“干嘛去了,把妈晾在这儿半天?
“是不是谭小姐回来了?”
她在国外也时常关注儿子的动态,知道他现在和谭心鸥住在一起。
“嗯。”黎治拿起茶几上的手机。
庄翰东又发消息找他打游戏了。
他快速回了三个字:等会儿。
“我这次回去,你要不要带她和我一起吃个饭?”白砚柔看了各个绯闻报道视频,对谭心鸥印象不错。
“她要回老家过年,回来的时候你们已经走了。”
黎治淡然陈述实情,因为语调没有起伏,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白砚柔便觉得儿子是在婉拒自己的提议:“这样啊。
“没事,有机会再说。”
这么多年,他们母子很少沟通联络。
她刚再婚那几年,黎治正上高中,又叛逆又倔强,她打国际长途找他,他经常不接电话。
偶尔接了,只简略地说他在爷爷奶奶家过得很好,不用她操心。
她能理解,一个从小在蜜罐里长大,被全家人捧在手心宠着的孩子,突然发现父母的恩爱都是假的,他自小当作榜样的父母,令他倍感骄傲的父母足足骗了他七八年,那种痛苦那样的阴影不是轻易能消除的。
当年,她问他要不要跟她一起去国外,他很坚定地说不去。
那时她便知道他恨他爸,也与她有了隔阂。
后来,也许是他长大了成熟了,慢慢地,她再联系他时,他的话略微多了一些。
不过也只随便聊聊日常或工作,个人感情方面的事他从来不主动提。
她问起来,他要么岔开话题,要么沉默。
之后她也就不问了,只在网上关注一下他的绯闻报道。
上次通话,他破天荒地告诉她,他带谭心鸥去见了他爸,还跟她聊了许多细节。
凭女人的直觉,她想这位谭小姐在他心里应该是比较特殊的。
因此刚才她也有意试探他是否要带女朋友见自己母亲。
但他明显没这个打算。
也许是她会错意了,是她不了解自己的儿子。
“你们初一下午几点到?”沉默了一阵后,黎治问道。
“不晚点的话,下午三点半到淮东机场。”
下午三点半。黎治在心里重复了一遍。
这时画面外出现一个中年男声,白砚柔转头回了男人一句,才道:“那我们准备吃饭了,下次再聊。”
“好。”黎治拿起手起,望了望谭心鸥的房间,转身上楼。
方才他离开客房后,谭心鸥便接到了曲鲲的电话。
“……等过完年,莫总和他的团队去实地考察一下,再决定投多少,反正不会低于八千万。”曲鲲难掩兴奋。
谭心鸥也跟着高兴:“好啊!这回你可以睡个好觉了吧?”
曲鲲稍微冷静了几分:“资金没到账还不能彻底放心,不过也算是成功了一大半。
“这回真要感谢黎治,多亏有他当我们的军师。
“我以前觉得他不过是仗着有个富豪爹,只知道吃喝玩乐,搞投资也只是在砸钱玩。
“现在看来,我那些看法还是太片面了,不对。”
谭心鸥轻轻一笑:“你这就对他改观了?资金还没到位呢。”
“不管这次他帮没帮上忙,我都觉得他这个人能处。”曲鲲由衷道,“我上次说他抢别人女朋友的事,可能也是我朋友的一面之词,我收回以前的话。
“你和他在一起,不管能走多远,我都支持!”
谭心鸥望着门外,咬了咬唇:“知道了。”
他们不会在一起的。
他不是她可以动心的男人。
她一直很清楚这一点。
还有几天就过年了,黎宪河打电话叫黎治回家一起吃顿晚饭。
黎治一听去他家,心里便升起一股恶寒:“我说过了,你家的饭我吃了不消化。”
黎宪河很不满:“都做你爱吃的菜怎么不消化?
“就吃顿饭,能花你多少时间?
“回来!我有事跟你说。”
“不去!没心情。”黎治懒懒的语气不觉硬了几分。
“让你回来吃个饭就这么难?”黎宪河很受不了儿子的倔脾气。
“不想去,非逼我去,有意思吗?”黎治下颌紧绷。
他不想去看管丹珠惺惺作态,也不想看到他们夫妻多么恩爱和睦。
而且,前些天他听龚礼说,他那个在国外留学的同父异母的弟弟也回来了,他就更加不想去目睹他们一家三口多么父慈子孝,其乐融融了。
黎宪河噎得答不上话,气得一把挂断。
“叮铃铃——”
龚礼刚送谭心鸥到4S店,手机便响了起来。
他接起来说了几句,便递给谭心鸥:“黎董事长的电话。”
黎董事长找她?
黎父有什么事需要找她?
谭心鸥纳闷又谨慎:“您好,董事长。”
“咳咳……”黎宪河僵硬地清咳了两声,“那什么,你劝劝黎治,让他和你晚上一起来家里吃饭。
“正好他弟弟回来了,你也顺便认识一下。”
黎治弟弟,是他继弟吧。谭心鸥想。
她之前听说他和继弟的关系并不好,网上曾一度传言未来黎氏两兄弟必定会为了争夺家产闹上法庭。
而她一个外人,也不必要认识这个弟弟。
“他不想去的话,我也劝不动的。”她很抱歉地回道。
黎宪河急了:“你不是怎么知道?
“我看他对你和对那些女人不一样,你的话他应该听得进去。”
谭心鸥默默叹气:“董事长,您想让他回家吃饭是想看到一家团圆,可您是否想过,那样的团圆并不是他想要的?
“去了您那儿,只会让他想起他曾经美满的家是怎么破碎的。
“您要是心疼他这个儿子,也希望您能为他着想一下。
“如果您只是想和他吃顿饭聊聊天,那我想,除了您家,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去。您说是吗?”
黎宪河静默了半晌,闷闷地:“我当然心疼他。
“他是我亲儿子,我能不心疼吗?”
“我知道。”谭心鸥无声笑了笑。
两分钟后,黎治收到父亲的信息:
晚上七点,东庆街谷雨园饭店,带上你未婚妻一起来,我在那儿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