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午餐可想而知吃的略显沉重。
因为还记得笑一第一次吃馒头的场景,白渐漓还是焖了点儿米饭。
午后的阳光很慵懒,洋洋洒洒的落入庭院,若不是时时吹过凉风,配上枯枝和落叶,很容易使人忘记,这已是深秋了。
“你说的那个葬礼,我想了想,我还是去一下吧。”黛薇这么跟笑一说。
“可以啊。”笑一道,“那你收拾一下,今晚跟我回宫一趟。”
“好。”黛薇继续说,“但我能不能提一个要求…… 我用一个化名,还要扮个男装。”
“这有什么,化名你自己想,妆你自己画,反正我不会。”笑一笑着道,“衣服和材料我可以准备。”
“好,那就拜托了。”黛薇致谢。
“白渐漓……”笑一冲他笑。
“唉……”白渐漓扶额叹息一声,“行,我跟师尊请假,你们该走就走。”
笑一露齿一笑,微微露出的牙齿雪亮,笑容里仿佛在说:就等你这句话呢。
叶仙师恐怕有事儿还没处理完,一直到天黑都没回来,一少主一公主的收整完就先回了魔界。
笑一拉着女扮男相的黛薇向他哥哥们扯谎解释。
“你说……这也是你们师门的?”雨璟半信不信,“只是受天国邀请,没必要带那么多人。”
“大哥~”笑一晃着他大哥的胳膊,好似撒娇,“他也是天国的嘛,正好本次顺路,他想回去看看……正好我缺个随从,就让他一起了呗。”
“你跟他玩的好?叶仙师什么时候招天国的了?”雨璟看着站在不远处文静的男孩儿,努力回想。
想想来好像也是,上官天庭的仙师仙尊,收徒弟不看门籍,好像也无所谓,雨璟也不是正规门徒,自然也不知道门派目前有多少人,又招了哪些。
“是玩的还不错,至于什么时候招的……我又不是叶师尊啊。”笑一回答着之前的问题。
“行吧行吧,明天就带着吧,别出乱子就行。”雨璟揉揉眉心,无奈的先应下了,最近手头事情还多,还得提前给手下安排明天的行程,自然也没那么多脑子考虑那么多。
黛薇站在一旁也不敢出声,她伪音不是很熟练,生怕露馅儿了,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一幕。两指捏着口罩沿儿往上拉了拉。
看着那个平时高傲矜持的娇贵三少挽着他哥哥的小臂仰着头,笑着撒娇,眉眼皆是弯的,红润的嘴唇上挑,隐约能看见一颗洁白的小虎牙,大少主不爱笑,顶着一身一国之君的威严和肃穆,但举手投足之间,一些微小的细节里,都是对他那个弟弟的无奈与宠溺。
其实……并不像三少之前说的那么冷漠,还是很温馨的。
但这样的温馨和亲情,却是她渴望而不可求的。她只能像一个旁观者一样,静静的看着。
这一晚她睡在客房。
典礼在下午晚饭前开始,他们一大早晨曦微露之时便启程了。
“这,这怎么有条路啊?”笑一坐在后座,趴在皇室豪华马车的窗户上往外看,不知道前面触动了什么机关,从边境出现一道透明的虹桥向天外延伸。
“皇家专用通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木瑾从前坐扭头朝他笑,“像上一次你到达天国应该用了一天半,专用通道快些,大半天左右吧……快吧?”
“快……”笑一撇撇嘴,扭过头去。
他大哥和二哥坐前排,他和黛薇坐后排,一排两个人,前面两个御马的侍卫。
“啪”木瑾再转过头的时候扔给笑一两根棒棒糖,自己嘴里也叼着一颗,“分给你旁边的那个小男生一个啊。”
笑一“哦”了一声,递给身边那位一根。
抬头见木瑾又拆开一根糖的包装纸,捏着棍儿在正往笔记本电脑上誊文件的雨璟面前晃。
“拿开。”雨璟摆摆手,连看都没看。
“哥,吃了吧,又不妨碍你打字,我都剥好了。”木瑾没放弃。
“给你弟去。”
“我给过了,正在吃呢。”木瑾瞟了一眼正拆糖纸的笑一。
笑一:“?”行行行,我正吃呢。
最后趁着雨璟跟前面的侍卫说话的时候,将糖塞到他嘴里了。
雨璟一个打愣,叼着糖,略有责怪的看向木瑾。
笑一坐在后面没忍住的笑出了声,直到他大哥回头瞪他了一眼才停住。黛薇没敢笑出声,只是口罩上方那双漂亮的眉眼弯着,白皙的手指紧攥着那根棒棒糖。
一队人穿着庄重的黑色西服,配着束白菊花,踏入了城门。
黛薇穿着笑一给她找的白衬衫黑西装裤,一个简单的墨黑色西服马甲。脸上的黑口罩显得她的皮肤更加的白润,眉眼在妆容的修饰下增加了几分男性的棱角和狼戾,头上戴着一顶假发,与她原来的发色很像,金黄的,一副文静而又理性的样子,她不敢声张,只是跟在笑一身后。
正好一个少主,配上一个随从,黛薇就跟在三少身旁混了进去。
选择的场地是在一个会堂,宽敝而明亮,前面是演讲台,整体的色调包括在场的衣着都以黑白灰为主,布置些黄白菊花和百合,气氛压抑而庄重,有种让人透不过气的感觉。
场内的人很多,大概都是天国贵族的人,都是阶级较高的人员,然后就是魔界皇室和妖族统治者的人了。
雨璟木瑾带着笑一先向天国君皇走流程似的问候行礼,将花束轻放于祭坛,点头握手之后,便跟着向指定的位置走去。黛薇全程连头都没抬,绷着神经,直到落座之后才放松下来。
还好,没认出来,也没有人注意到她。
笑一是听进去了他哥哥们的话,全程愣是一个字儿都没多说,只是坐姿不很端正,在前排人的掩护下一手拖着腮,翘着一只腿,脚尖儿还一晃一晃的,无聊的要死。
迷迷糊糊的好像开始了,说的什么听不太清,三小少爷的心思已经神游开外了,只知道是很悲壮的开场白,而且很长很虚伪。
猛然间抬头,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哎,你看。”笑一用胳膊肘碰了碰身旁的黛薇,来了精神,压低了声音,“你家大小姐。”
“我看见了。”黛薇用一种无语的神情看他。
“哎哎哎,他是不是哭了?!”笑一头歪向黛薇确保对话仅他们两个听见,脸上仍是不嫌事大的挑弄神情。
“我知道……”黛薇不耐烦的皱了皱眉,但随即又舒展了,悄声说,“你说……我现在出现在他面前,他会怎样?”
“……”笑一眉眼一挑,小声笑道,“还得哭。”
渊离一身庄重的黑西服,衬得他整个人很苍白,金色长发低挽,更显出他的愁容和疲倦,玻珀色的瞳仁嵌在通红的眼眶中,隐隐闪着泪花,如玻璃一般透彻,让人心疼。淡粉发白的嘴唇轻启,声音生脆疏朗,带着隐忍的哭腔,低头念下了那些紧攥在手中的“悼词”。
黛薇蹙着眉,无声的念了声“渊离……”。
现场除了知道公主并没有真死的凯勒一家,整个会堂都染上了沉重悲叹的气氛。
雨璟越听越是坐不安稳,若不是知道实情,简直跟真的一样。听着听着叹了口气,揉了两下太阳穴,便想别的去了。
木瑾垂眸不语,低头摆弄着西装的一角,也明显的心不在焉,不想听下去了。
“烦死了……”木瑾忍不住小声低咕了一声,“他们当真已经判定他们的公主死了?”
“故意的。”雨璟轻声答着,“明摆着虚情假意,应是厌透了……但这个小少主倒像是真的不知道,眼睛红的怪惹人怜。”
“……”木瑾缓缓点了头,“那位公主也是真的可怜,不知道现在哪……”
少年的声音一声声在空旷的厅堂回荡,清朗又沉重,单薄挺立的身躯在一片片白苍苍的花束之间,傍晚橘色的阳光透过窗子直射进来,给鲜花镀上了金边,照亮了少年的侧脸,带着光点的睫毛垂着,眼里却没有了曾经的意气风发,傲娇乖张……
他不明白,他这么好的一个姐姐为什么突然就消失了,她对他这么好,为什么就这么离开他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朵朵洁白淡黄的菊花,对逝者表示尊敬求安息的象征……
他记得,他姐姐并不是很喜欢菊花。
他不知,属于他姐姐的那双湛蓝的眼睛正在台下望着他,含着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