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医生本来还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告诉他，但转念一想现在的秋问池也是受害者，有权知道秋练身体情况。
秋家只剩他们两个人，没什么不能说的，于是就简单跟对方讲了以前的事。
包括秋世宏和秋练母亲牧冉生前不合，得知秋世宏在外还有个私生子时更甚，由爱生恨，而在牧冉犯病时又总会波及秋练，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在那样的环境下秋练性格也被养得沉闷不爱说话。
牧冉被送进精神病院后才好一点，不过秋世宏经常出差，偌大的别墅就只有秋练一个人在。
段医生来过秋家很多次，觉得秋练年纪小还可怜过，但现在提起她来只有叹息。
秋问池听了之后依然冷静，看不出有半点的神色变化，段医生也能理解，他被秋练迫害太多，这又与从前的秋练毫不相干的。
毕竟他们中没谁的童年是幸运美好。
谁也都不是真正无辜的人。
他最后嘱咐着：“秋总目前只能吃药缓解，如果可以的话有什么事秋少爷就尽量顺着她，也是为了你自己着想。”
要说起来，比起秋练时不时的脾气暴躁，秋问池的状况更糟糕，也不能再受伤了，段医生一看就知道他快到极限了，呼吸都很轻弱。
秋问池点点头，临走前，段医生给他和秋练分别留了药，摆了摆手让他不用送了，自己下去就行。
等人走后，秋问池忍不住咳嗽着，拿开手时上面有着点点血迹，他目光垂下来。
……
打开门时，看见丁小穆蹲在旁边的身影，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估计是把昨天跟他说的天亮再说当了真。
见秋问池出来，丁小穆立马起身迎上前，手攥着衣服下摆颇为紧张道：“秋小姐还生我气吗？”
“没有。”秋问池摇头，秋练一开始就不是在生他的气。
“那就好。”丁小穆很信他，一时放下心来，又看他脸色很差不禁问道：“表哥怎么了，是昨晚没睡好吗？”
秋问池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丁小穆于是又开始自责：“早知道不应该给表哥打电话的，我当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没事。”秋问池道，“等会秋练就醒了，小穆帮我去跟下面的人说送点吃的上来吧。”
丁小穆说好，刚转身身后就传来一声闷响，他回头见秋问池半跪在地上，散下来长发遮住他的眉眼，紧抿着唇瓣虚弱的模样。
他吓了一跳就要上前，这时门开了，从里面先是伸出一双白皙的手，接着是秋练弯腰下来抱起地上的人就回了卧室，全程没往丁小穆这边看一眼。
他站在原地半天没回过来神，愣愣地走下楼梯，还差点踩空，心想自己应该是看错了，表哥明明是自己进去的。
想到秋问池刚才说的，丁小穆很快去了厨房的方向。
房间里，秋练把人放到床上，轻轻碰了碰他的眼尾，秋问池就往后缩，下一刻却又紧紧地靠上来抱住她无声地哭着。
他看上去很害怕她，秋练应该觉得愉快，但见他哭得伤心又摸着他的背：“哥哥吓坏了？”
“小练欺负我。”秋问池低头靠着她的肩闷声道。
秋练亲亲他柔软的发丝，安抚着：“怎么会呢，我最喜欢哥哥了，也舍不得看哥哥哭，只要不想着拒绝我就好了。”
“不想让我哭，”秋问池沉默后道，“那你打我，踹我，上我，这些算什么？”
“算我贱对吗？”他自言自语。
“哥哥说什么呢。”秋练脸上温和地捧着他的脸亲着他的眼睛，清晰在里面看到自己带笑的倒影，“因为不听话的人总是要受到惩罚的对吧。”
“我只是不想让哥哥太过恃宠而骄，忘了身份。如果哥哥觉得我太过分，你也可以打回来，我不会介意的。”
说着她握起对方的手，毫不收力地打了自己一巴掌，然后亲密蹭了蹭他的掌心，“哥哥打我，我只会爽，不像哥哥只会哭。”
“……”
秋问池抽回手，侧躺在床上不看她，秋练从后面抱着他，手顺着衣服摸在他的腹部上，低声说：“让我摸摸，踹疼哥哥了吗，哥哥还有胃病呢。”
她补充：“敢说不疼就多踹几下。”
秋问池说了个字：“疼。”
闻言秋练把人翻过来掀开他的衣摆，在他的腹部皮肤亲了下，又吹了吹，秋问池感觉到痒推开她，“我不疼了。”
“哥哥真好哄。”秋练看着他弯起眼。
她搂着他进怀里，轻声说着：“哥哥别怕，你听话我就不打你了，乖乖的待在我身边吧，小练只有哥哥了。”
秋问池许久才嗯了一声。
秋练满意地眯起眼，抱着他想睡，门口却响起碍事的敲门声，佣人送了吃的进来，她烦躁地过去开门拿东西，重重甩上了门。
但一对上秋问池的视线又露出笑，拉他起来给他喂粥，盯着对方吃完自己才随便吃了点东西。
她今天依旧要去公司，折腾这么一会儿已经不早了，换好衣服特意来到秋问池面前，眼看秋问池识相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才出了房间。
她一走，秋问池眼神霎时冷漠下来，静静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接着起身下床，来到楼下只有丁小穆在，不知道在干嘛。
直到秋问池走到他面前，丁小穆才反应过来，低下头不敢看他，“表哥。”
秋问池没管他，而是说：“带我去看看舅妈。”
“好，表哥。”
-
秋练一整天都很不顺。
先是合同出错，再有不懂事的员工犯到她面前，连个茶都倒不好，说几句就开始眼圈泛红，还以为是她哥哥吗。
助理听闻很快过来让人先下去了，跟她解释说新来的，又保证没有下次了。
秋练让他出去，打开别墅的监控想看看哥哥在干嘛，正好调整一下心情，但没看到想象中的人，更烦了。但她已经同意让对方出门，有着上次的事秋问池肯定不敢干嘛。
可在想见他的时候都不行，见不了，这就有点不爽了，早上还说了会听话，这才多久，哥哥蠢是蠢，骗她倒很有一套。
晚上得加班，从公司离开时叶庭雾又发信息说约她喝酒，秋练便直接去了趟酒吧。
秋练到时叶庭雾正兴冲冲跟人聊天，聊天，聊骚还差不多。她一走过去，对方就让人走了，给她递了杯酒，“练练你来了。”
秋练接过来一饮而尽，能看见满脸的不悦，叶庭雾见状便问：“谁又惹到你了？”
秋练：“还能有谁。”
“我说你怎么那么像个为情所困的人?这不像你啊。”叶庭雾啧啧道，见她一挑眉想说什么，她紧接着又说，“先听我说，你看你开始是想报复他，人报复到了吧。”
她一摊手：“结果呢你还是不开心，他一怎么怎么样你就得生气发火，那可不就是在跟着他走了，你就说是不是吧。”
秋练沉默了，然后反驳，“谁说的，现在是他得听我的，你不知道他对我妥协了多少，是他离不开我……”
叶庭雾摇了摇头，“他不还是那副样子，冷冰冰的，估计连服软都不会吧。你看这里的哪一个不比他好，会说软话，还会跟你撒娇呢。”
她说着还笑出了声，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继续道：“我看要不你干脆就选曾鸣吧，他都喜欢了你那么久……哎我说你是不是拒绝他了?怎么最近看他那么消沉。”
秋练道：“都说了是朋友，我只要秋问池。”
“行吧。”叶庭雾忽而凑近她说，“我有一个办法你想不想听，你气了那么久，要不让他也气一下……”
……
秋问池去见完舅妈后就让她回去了，给了她点钱，至于丁小穆，事已至此，最好还是让他上这个大学，为此在某天和秋练做的时候他提起这件事。
那晚秋问池主动地缠上她的腰去亲她，在对方被自己勾得意乱情迷时借机把话说出来，秋练当然点头同意了。
只要她想，没什么做不了的。
于是丁小穆搬出秋家，以后只会住在学校宿舍里。走的那天，秋问池站在阳台上静静地往下看，身后另一个身体抱上他的腰。
秋练下巴磕在他肩上，凑上去亲了亲他的耳垂，“哥哥舍不得啊，放心，都是在这边总能见到的。我听小穆说要选和你一样的专业，将来好有机会进公司帮我呢。”
“小穆可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她漫不经心说了句。
外面风有点大，秋问池咳嗽了几声，秋练就把人给带回去，关上门。
又回到之前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日子，秋问池变得越来越沉默，一天下来几乎没怎么说话，每次秋练从监控里看他都在发呆。
不久，秋练带回来一个人。
她特地把秋问池叫下来，跟他介绍说：“哥哥，这是颜雨，我朋友的亲戚，会在我们家住一段时间。”
颜雨看上去很是青春洋溢，笑着称呼了他句“哥哥好”，他眉眼弯起来的时候和秋问池十分相像，同样穿着白衬衫，只不过头发没有那么长。
秋问池只是冷淡地应了声，没再看过他，被秋练拉去餐厅吃饭。
餐桌上，颜雨就坐在他们对面，对秋练很殷勤地给她夹菜，两人有说有笑，倒像是秋问池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秋问池很快放下筷子起身上楼，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个聊天。
楼上传来关门声，秋练脸上的笑随之变淡，兴致缺缺地吃了几口饭，颜雨在一旁道：“秋总的哥哥可真冷漠，一句话都不说。”
秋练没答，颜雨看了看她的脸色，继续往下说：“秋家现在可是秋总在做主，秋少爷敢给你脸色，真是大胆……”
他以为秋练讨厌秋问池，说这话也是在迎合着她。
秋练瞥了他一眼，“我让你来不是说这些的，就你也配说我哥哥。”
颜雨一僵，随即点头说是。
颜雨说到底是叶庭雾找来给秋练的——一个长得和秋问池有几分像的“替身”，首先当然就是为了气秋问池，怎么有用就怎么气，除此之外叶庭雾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如果这个“替身”有手段能让秋练喜欢上他，把目光从秋问池身上转移的话，那就再好不过。
亲兄妹说起来到底不太光明，叶庭雾也不想这么多年的姐妹陷进去，秋练要是喜欢秋问池那种类型的，颜雨刚好适合她。
秋练也不在意她怎么想的，反正这个“替身”带回来有效果就行。
秋练让佣人给颜雨安排了个离她房间近的客房，转身上去找秋问池去了，她推开门对方正在吃医生开的药，面无表情全部吞进去，再喝了口水。
仰头时脖颈白皙纤细，看似脆弱其实很倔，至少到现在都没对秋练笑过。
秋练上前在他脖子上蜻蜓点水落下一个吻，不知从哪拿出颗糖塞进他嘴里，把他的长发往后拨了拨，低声问：“哥哥苦不苦?”
秋问池含着糖，缓慢摇了下头。
秋练把他往背后的床上摁，抱着他的腰埋在颈窝上，过了会儿说：“哥哥什么都得听我的，不然我不要哥哥了怎么办。”
“你已经不要我了。”秋问池陈述着，“你找到了另一个人。”
“那不一样。”秋练抚摸着他的侧脸，在上面亲了亲，“那是假的，我把人带回来哥哥有没有生我气?”
秋问池配合着她：“生气又能怎么样？”
秋练不答反道：“我打算让颜雨进公司，我身边还少个助理，哥哥怎么看？”
秋问池闭上眼，有些累了，“都行。”
但秋练却不满他的反应，晃了晃他，“哥哥真敷衍。对了，你觉得颜雨怎么样，是不是挺像你的，但他可没有哥哥那么气人。”
秋问池不说话了，不想理她。
把替身带回家带到他面前，对人和颜悦色对他动辄打骂，让对方去秋问池进不了的公司，一切都不过只是在羞辱他而已，偏偏还要来问他，他的话有那么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