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尔状况很不好。
密集的汗珠从额角沁出,躁动的精神海在叫嚣,他急喘着,想拉开和竺芮的距离,却又是一阵精神海搅动。
他痛苦闷哼一声,身形不稳,双手勉强撑在床沿稳住身体,一条腿重重跪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竺芮似是没有料到会这样,一时只觉得浑身都被陌生雌虫的气息笼罩,低头看着单膝跪倒在地的克莱尔。
他闭着眼喘息,极力压制着躁动的识海,汗湿的衬衫贴在身上,瞧着很是狼狈,却还是有意识想要拉开和竺芮的距离。
他怕他反感,一般雄虫对私自靠近的雌虫都是厌恶的。尤其还是这样的情况。
只是一阵阵的痛苦让他积蓄不起力量,撑起身体已是极限。
克莱尔没想到会在这边遇到A级。
当时在那里见到他,脑海里只一个念头——先将这位阁下救出带在身边保护,却忽略了高阶雄虫对自己的影响力。
他苦笑一声,努力压制。
中药的竺芮却还好,只是脸颊红晕依旧,呼吸略微急促罢了。
他是雄虫,精神力等级本就高,经理也不敢对他下太狠的药。
估摸着只是想要他主动,以便控制这个高阶雌虫。
至于之后竺芮对克莱尔的态度,他不在乎,他只在乎是不是将克莱尔拖入暂时的同盟里。
竺芮这么想着,突然感觉自己腾空而起。
“你!”
“阁下,冒犯了。”
克莱尔汗珠不停沁出,打横抱起竺芮走向浴室。
……
哗啦哗啦,冲刷的水流声不断。
克莱尔俯下身将竺芮小心放进浴缸里。
“您放心,我不会做什么的。”
发烫的身体接触到冷水,竺芮身体瑟缩,下意识抓住手边抽离的衣袖。
克莱尔本就强撑,刚直起身被这么一扯,差点栽倒在竺芮身上,还好反应力还在,一只手撑在浴缸边缘。
可依旧小半截身体砸入水中,这一砸,溅起不小的水花,浇了他一脸,水珠从他精致的脸庞一滴一滴往下落,滴到被他身影笼罩的竺芮身上。
他往下看,才发现,此时近极了。
一吸一呼间,那股干净好闻的味道越发清晰,滚烫的温度从相触的肌肤传递。
竺芮也似没有料到,还抓着他的衣袖,靠在浴缸里,仰头愣愣地看他,红润的嘴唇微张。
半点没意识到自己黑色丝质睡袍紧紧贴在身上,衣领大开,小半胸膛连同冷白的脖子都泛着粉意。
竺芮等级的确高,光是靠近,闻到这股他无意散发的气味,克莱尔脑子里的精神海就不停翻涌。
先前还好,现下靠的这般近,鼻尖充斥着雄虫的气息,极大地激发了他作为雌虫与生俱来的掠夺欲和侵略欲。
不够,这还不够,本能催促着他去攫取更多。
克莱尔气势发生细微变化,他朝着竺芮靠近。
竺芮长长的睫毛垂下看不清神色,水珠顺着脸颊滑落,陌生的气息越来越近,他抿了抿唇,别过脸去。
温热的气息传来,悬停着,却迟迟没落下,反而远离了。
竺芮微微挑眉,眨眼间收起眼中异色,转头去看克莱尔。
没看到预想中的炙热,只对上他满满的挣扎。
克莱尔痛苦地跪倒在地,被水浸湿的衬衫贴在身上,每一寸肌肉都紧绷着。
痛苦紧绷的身体漂亮极了。
竺芮扒住浴缸,歪头看了他一会儿,眼中闪过暗芒,又很快收敛。
“你没事吧?”
他轻声问道,有些犹豫地说:“你精神海是不是……我为你简单梳理一下吧?”
克莱尔恍惚间听到他问话,抬头对上他澄澈的眼睛,暗含关心,没有半点厌恶和轻蔑。
他突然拔出匕首,在竺芮惊讶的注视下朝手臂划了数下,快而狠。
疼痛让他神志变得清明起来,血水浸透他沾湿的袖子滴滴答答落下,血腥味儿一下盖过竺芮的气味。
他摇摇头,喘息一声,眼神温和看着竺芮,“您不用勉强自己的,我带了针剂。”
竺芮眼神一闪,松了口气似的点头。
针剂要是真能代替雄虫,雄虫地位便不可能这般高了。克莱尔刚刚的表现,明显是一直使用针剂,有了抗性了。
他拒绝了,竺芮也没多说什么,药效一股股来,虽不让他失控,却也难受。
他闭着眼浸泡在冷水中。
中途浴室门似乎开了,克莱尔出去了,应该是注射药剂去了。
果然,他再回来气息就平稳多了,也不再坐的远远的还捂住鼻子。
……
浴室门关上。
莱茵挠挠头,“少将撑得住吗?我们才走多会儿,就……”
伊恩看了眼紧闭的浴室门,拉着他往外走。
“别杵在这,我这边针剂也就一支了,万一你也遭了,我可不会给你用。再说,要不是那个吉蒙下药,少将压根不会这样。”
吉蒙,也就是这个临时据点的经理。
刚刚伊恩和莱茵接到克莱尔的消息就去找他了。
伊恩嘴上这样说,眼中却闪过担忧。
他们从小接受教育要对雄虫优待,少将平时对雄虫也是礼貌的,但都保持着距离,透着冷淡,对那些矜持示好的雄虫也避之不及。
对这位阁下却……
刚刚,他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儿了。
少将从来不会为了雄虫伤害自己。他厌恶这样的行为。
当时最好的处理方式分明是少将先避开,离开让他躁动的源头,然后通知他和莱茵去处理。
他们的精神海都很平和,知道情况有准备后,戴上面罩可以完全隔离那位阁下的气息,能更快处理,不是吗?
少将却让他们先去找解药。
雄虫的特性,这药再如何,也起不了多大的效的。有这种药,那些雌虫不得抢疯了。
他隐去眼中神色,啧了一声,“说了要喊老板。都把我带歪了。”
莱茵随意点点头,眼珠一转凑近伊恩。
“A级是真猛啊,老板都差点没顶住。说起来,前些阵子七小队处理了一起骚乱,也是遇到雄虫气息泄露,好家伙,几个带了防护口罩的都遭了。”
他咂嘴,继续说:“听说啊,也是高阶雄虫。幸好少,老板他等级高,要是我们,戴了面罩估计也悬,那吸引力不是盖的。”
“是吗?”
“你不信?我有个兄弟在里面做文职,他亲口说的,这还能有假。”
伊恩神色松了些,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少将肯定有自己的考虑。
心下大石落下,随即想起什么,
“你把药包给老板了吧?”
“放心,没忘。”
说起这个,莱茵握拳砸手,“等收网了,可不能放过吉蒙这个瘪犊子,敢对雄虫下药,害的老板差点着道。”
伊恩也是心有余悸,“是不能放过他。”
“幸好伊恩你心细,带了安医生配的药包。”
对话间,他们已经走到门口,门一关,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浴室内,热气蒸腾。
竺芮歪靠在浴缸边缘,蹙眉闭眼,白皙的脸颊上红晕弥漫,黑色长发沾湿贴在露出的半张脸上,红润的嘴唇微启呼出热气。
“再泡一会儿就好了。”
克莱尔听见水声,知道他是难受,温声说道。
心中对这个组织的杀意越深,对竺芮更添几分怜意。
“嗯。”
竺芮脸被蒸地越发红润,闷声点头。
他抬起头,隔着帘子打量背对着自己的雌虫。
隐隐约约能看见,宽肩窄腰,身形流畅,打湿的衣物勾勒出精壮有力的肌肉。
目光扫了一圈,看到他的胳膊。
“你的伤,没事吧?不去处理一下,换身衣服吗?”
克莱尔一愣,心中一阵暖意,心口发软,摇摇头。
“雌虫身体恢复很快的。”
他拉开袖子想向他展示,撩起袖子才想起放下的帘子隔开了他的视线。
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傻,像个愣头青,又若无其事放下袖子。
“那就好。”
竺芮点头。
二虫不再说话,静了一会儿。
竺芮泡的都快睡着了,克莱尔的声音突然响起。
“阁下,您以后不要再对雌虫说可以为他们简单梳理了,这样太危险了。”
他都可以想象,要是竺芮继续这样傻傻的,再冷漠的外表也迟早被看破,到时不知会吸引多少狂蜂浪蝶。
他也看出来了,竺芮眼神再冷,再不假辞色,实际却很心软,他晃几下就想为他梳理了。
要是以后来一个梳理一个,那还得了?克莱尔决定说的严重些。
“如果今后别的雌虫也在您面前精神力暴动呢?您也准备为他们梳理吗?”
“不可以吗?”
竺芮侧脸趴在浴缸上,手指绕着垂落肩头的发丝,悠悠说到。
“那您将会拥有不止一位雌侍,甚至雌奴。而随着更多雌虫察觉到这点,您身边的雌虫会多的数不尽。”
“这样啊,我以后会注意的。谢谢你。”
竺芮低头,嘴角勾起。
克莱尔点头,听他应答,松了口气。
当然不会。
竺芮今后如果有了雌君,得到了这样一位雄虫,怎么会给旁的雌虫机会。
就算一时不查被钻了空子,得手的自然也不会愿意分享的。得益者只会联合起来掩埋这件事,阻止其他雌虫发现这个秘密。
况且,竺芮是A级,以后的雌君和雌侍的等级自然也不会低,手段也就更狠。
一番谈话后,气氛缓和了些。
竺芮换了个姿势,改为躺在浴缸里,捧起水往身上浇。
忽然发问:“你为什么会来买雄虫呢?你等级分明不低。我记得,买卖雄虫在帝国是要被摘去双翅废掉精神海,丢去荒兽星直至折磨而死的吧。甚至,祸及家族。”
克莱尔避而不谈,“您不要担忧,我以虫神起誓,绝不会伤害您。我会带您离开的。”
竺芮浇水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帘子。
“带我走?”
然后囚禁?
他是这个雌虫买来的,他怎么敢让自己露面呢。
雾气蒙蒙,竺芮幽蓝的眼睛也蒙上一层浅浅的雾气。
一捧水浇下,水珠挂在长且浓密的睫毛上,沿着他脸颊落下,滴至精致的锁骨,最后没入水面。
“我……”
听出他话里意思,克莱尔还没组织好语言,门外一阵敲门声响起。
“老板,出事了。”
是伊恩的声音。
手上佩戴的智脑也开始嗡嗡叫。
“抱歉。”
他皱眉低下头去看。
竺芮体贴地笑笑。
“有事吗?不用担心我,我已经好多了,去吧。”
这个药包确实有些东西,将他身体的躁动压下,四散的气息也被安抚收回。
事情可能真的很急,克莱尔确定他真的没事了,只来得及留下一个通讯器,脚步匆匆离去了。
竺芮把玩着手里小巧的特制通讯器,听着门合上的声音,嘴角勾起笑意,仰躺在浴缸中,看着上方安置的镜子,抚上脸颊。
镜子里,一双迷离的水眸含情,白皙无暇的脸颊泛着红晕,唇形姣好红润。
他打量一会儿,喃喃,
“这张脸不好看吗?”
竺芮幽幽叹息一声。
他特意捏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