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他妈的狗屁。
大概是吕殊尧脸色太难看,常徊尘假惺惺辩解:“吕公子不是要罚二公子一个人睡吗?漫漫长夜,如果让二公子感到寂寞,实在不是待客之道。”
吕殊尧压住怒火:“刚才殿上见宫主和姜姑娘如胶似漆,还差点信了常宫主真是个专情人。说宫主是何郎韩寿,都抬举这两人了。”
说完这句话,吕殊尧才惊奇发现姜织情此刻并不在场。常徊尘更加不作掩饰,大大方方承认:“是啊,本座心里是想专一的,可是这副身子却多情得要命。”顺手就随便揽过一个女弟子的肩,“总要朝朝看香烛泪尽,夜夜听新人声欢,否则就要萎靡不振,虚脱无力。”
渣男偷腥的理由总是清新得让人想吐。
被他拥住的正是刚才给苏澈月解说战况的沁竹,鹅蛋脸已经红成了结婚吃的喜蛋,却又因为刚入门惧怕常徊尘的权威,硬是憋的一句话也不敢说。
“宫主,不好了!”有人从殿中急匆匆跑出来:“大师姐在里面晕倒了!”
姜织情晕倒了??在他们比剑的时候??
那弟子明明特意向常徊尘禀报,后者却一副无甚在意的样子,连他旁边的沁竹都比他要着急:“师姐怎么了?宫主,”她在常徊尘怀里小心翼翼地挣动了一下,“宫主去看看师姐吧!”
常徊尘撤了手臂,漠然道:“慌什么?你们师姐只是累坏了而已,扶回去休息一晚就好了。”
嗯,被他在大殿上折腾一番,累坏了而已……
听出这话弦外之音的人,面色都非常局促。吕殊尧本想搬出姜织情,把他的无理要求挡回去,现在看来也无济于事了。
“怎么样,二公子?”他根本没想着去看一眼因为他而昏过去的女人,还盯着苏澈月不放,“愿不愿意赏本座这个脸?”
还用问吗?当然不愿意!
苏澈月在骨牌上抚琴似的快速滑出几个字让吕殊尧看,吕殊尧看都不看,直接回绝:“他不愿意。”
“本座看得见,”常徊尘狐狸一样的眼睛狡黠一挑,“二公子用骨牌跟你传讯吧?骨牌上的凹点变换了十次,至少代表十个字。不愿意才几个字?”
他走近吕殊尧,长辈看晚辈似的拍拍他肩膀:“小小年纪,不要学会撒谎。”
这两个人站在一起,就像两只面对面漂亮的孔雀,只不过现在一只在开屏,另一只在炸毛。
吕殊尧咬牙道:“他说他考虑一下。”
“好啊,这是实话,我信。”常徊尘说,“入夜之前,二公子给我答复罢?”
闹剧一样的接风席散,常徊尘看吕殊尧推着苏澈月离殿的身影,稳操胜券地一笑:“传令下去,即刻封锁灼华宫,机会难得,别让人跑了。”
木质轮椅滚碾过谷崖落花,发出零落细微的响声。吕殊尧陪苏澈月在五彩斑斓的花树间穿行了一会,眼看日头逐渐往西边去,忍不住先开了口。
“你在想什么?”
“你难道真想答应他?他这个样子,不知道能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你——”
骨牌在苏澈月手里变幻着点位排布:这位常宫主,你了解多少?
吕殊尧不了解。
除了名字有点熟悉,除了放达好色,除了最后沦为苏澈月单挑整座灼华宫时的背景板,他不记得书中有提过有关这个人生平的只言片语。
苏澈月“说”:几十年前,父亲母亲还在世时,整个淮陵地带,没有一座修真宗门肯在此落脚。
“为什么?”诗画江南,分明是风水宝地啊!
苏澈月:因淮陵地处山阴水盛处,灵气不足而阴寒有余。奇特的是,长居在淮陵的百姓,家家户户多出女子,男丁稀少。有人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正是因为淮陵独特的地理位置导致这里钗环成群,也有人反过来说是因为女子数量太多,才造成淮陵的风水阴盛阳衰。关于淮陵女子的传说众口纷纭,一直也找不出个答案。也可能天命如此,本来就没有什么答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灼华宫在淮陵横空出世,成为这个地方第一座、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座修界门派。宫主常徊尘红衣潋滟,郎艳独绝,在男子凤毛麟角的淮陵一带一夜成名,成为无数淮陵女子的梦中情人。碰巧他创立的灼华宫从立宫之初就定下一条定死的规矩,只招收女弟子修行,凡女子来者不拒。这条规矩虽然被外界评价为“最荒唐的入门选制”,但对淮陵女子却很受用。
吕殊尧问:“为什么?”
苏澈月抬眼过来:这都想不到,你也不必费那脑子去找悬赏令了。
“谁说我想不到,我不是等着二公子给我确认吗。”吕殊尧为自己辩驳,“还有啊,悬赏令我已经有点眉目了。”
苏澈月:是吗?那你来说说看。
吕殊尧说:“刚才你说,淮陵阴气重,那么相比其他地方,必会更易引来世间游荡的妖鬼横行霸道。为此淮陵肯定没少受妖鬼侵扰之苦。”
说对一半。苏澈月拼着骨牌,淮陵男子少女子多,又没有修界肯驻扎在此,想要求仙问道的男人只能背井离乡,离开淮陵,到阳朔、庐州、蓬莱等地去。久而久之,留在淮陵的多半是老人、孩子和女人,阳气更弱而阴气更甚,邪祟入侵变本加厉,恶性循环。
吕殊尧叹气,原来修真界也有留守老弱妇孺一说。
你我皆是宗门世家出身,应该知晓,相比男子,凡间女子要修炼出灵核,突破大乘,要付出更艰辛百倍的努力。也不知道常徊尘用的什么修行法门,灼华宫成立后,淮陵妖鬼尽数消失。有人说是全被灼华宫消灭了,也有人说是常徊尘收服了各路魑魅魍魉到其座下,供其驱使。系此,几乎所有的淮陵女子都为那身红衣倾倒,心甘情愿加入灼华宫,跟着常徊尘修炼,跟着常徊尘生活。
吕殊尧说:“即使是后者,这些女子还敢进灼华宫,靠近常徊尘?”
进了灼华宫的女子,确是与外界彻底断了联系,进去以后是天堂是地狱,没人说得清楚。淮陵女子的处境本就比其他地方要糟得多,因此大多数人选择灼华宫,不过是在困境中企图找到一根新的稻草牢牢抓住,哪怕这根稻草并不能救命,哪怕这根稻草会让她们堕入更深的深渊,也要孤注一掷地试一试。
何况这根稻草还生得极惊艳动人。
“就算这样,他也不该利用这些女子涸辙之鲋的心理,将所有弟子都收入囊中据为己有吧?好吧,就算他魅力通天,佳人成群,那他也不能对着一个已经成婚的人大放厥词,强买强卖!”
苏澈月静默一瞬:我和你是为何成婚,你比我更清楚。
吕殊尧:“……”
嗯,宗门联姻,吕家要把吕轻城嫁给苏澈月,吕轻城悔婚,而自己为了降低恨意值,选择替嫁过来照顾他。
说到底,不存在什么实质的婚姻关系。
……那也不行!
他怎么能让高贵冷艳的男主角委屈到他人身下??苏澈月以后可是要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成为男频顶流的!怎么能半道就被别人玷污了!
他不允许!
吕殊尧暗下决心后,继续问:“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同意和吕家的亲事呢。”
上回一不小心嘴瓢,问过他是不是喜欢吕轻城,他没头没尾地接了句“不是”,就没下文了。
苏澈月犹豫了一下,拼出三个字:招阴妆。
“来的路上听不少人提过这个词。”吕殊尧问,“招阴妆到底是什么?”
苏澈月:灼华宫发明的一种妆术,表面与普通女子妆容无异,实则可以招来方圆百里的邪魔妖鬼。灼华宫成立不过十年就名声大噪,正是因为招阴妆和悬赏令。传闻曾有人见过常徊尘一面阴妆、一道赏令便能召鬼无数,使阴云蔽日、白昼堕夜,让人多看一眼吓得心惊胆寒。
他召鬼到底要做什么?
吕殊尧若有所悟,“你盛名在外,淮陵的女子为了见你,宁愿给自己画招阴妆,引得妖鬼上身,就为了让你来救她们?可是她们怎么知道你愿意来呢?抱山宗可不是离这里最近的宗门。”
苏澈月:因为父亲常来。
吕殊尧:“苏……伯父经常到淮陵来?”
嗯。灼华宫成立以前,父亲知道淮陵的情况,总是留心着,有时一来会住上大半年,将大部分妖鬼迷惑逼退,让它们以为有个厉害的仙人驻守在了淮陵,不敢来犯后才肯离去。
苏谌是个好人,可是作者为了凸显苏澈月的魅力,想出“招阴妆”这么恶俗的设定,让男主角成了个“蓝颜祸水”,真是……很难评。
吕殊尧总结道:“所以你为了安定这些女子的心,干脆选择一位世家小姐成婚,断了她们念想,不让她们再用招阴妆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苏澈月:……嗯。
所以,苏澈月将近而立之年,到现在还是个零感情经历的纯情少男!
哈哈哈哈!
嘲笑他!在心里狠狠嘲笑他!
吕殊尧一时高兴,忘了自己也半斤八两好不到哪去,母胎solo二十年。
什么事让你笑得这么挂脸?苏澈月都能听见他漏出来的雀跃气音。
“没什么没什么。”
正当此时,一群少女嬉然笑闹着,从山谷深处分花拂柳而来。
“你们说二公子会不会答应宫主?”
“我觉得不会,二公子有吕公子陪伴在侧,哪里还看得见旁人?”
“宫主不比吕公子差啊!”
“倒不是差不差的问题。我问你,二公子和吕公子在一起,谁为夫君,谁为妻子?”
“那还用问吗?吕家嫁人,吕公子为妻!”
“那宫主和二公子在一起,谁在上,谁在下?”
“这个……”被问话的人答不出了。
“想象不到吧?宫主纵然男女通吃,但应该不会饥不择食到让自己一会人上,一会人下吧?”
“快别说了,你们聊这种话题都不知脸红的么!”是沁竹的声音。
再分开一段桃枝,她们与吕苏二人刚好打上了照面,齐齐收了音。
“见过两位公子。”
风华正茂的娇俏少女互相推搡着,偷偷抬眼打量眼前二人。
吕殊尧也客气地和她们打了声招呼,没有多余的话,很快和她们交肩而过。
女孩子讲八卦的时候总是走得特别慢,以至于吕殊尧和苏澈月可以无声隐在花林后面,继续听她们聊天。
“如果二公子真的不答应,那今晚是不是……”
“是沁竹!”
“别胡说八道!”沁竹说,“怎么就是我了!”
“怎么不是你?宫主今天都对你那样了,今晚他一定会召你去他寝殿!”
??皇帝吗?还翻牌子侍寝?
“我,我不行,我还要去照顾织情师姐……”沁竹支支吾吾。
“你不喜欢宫主吗?”
沁竹急了:“当然喜欢了!宫主收留我,教我本事,又长得那样好看,我怎会不喜欢?”
她停顿一会,犹疑道:“可是我更喜欢师姐,师姐这么疼我们,我要是真跟宫主发生点什么,师姐会伤心的。”
她旁边的女弟子笑道:“杞人忧天。大师姐蕙质兰心温柔敦厚,你什么时候见她失态过?”
“说起来,大师姐入门早,没人知道她和宫主的故事吧?”
一人说:“还能有什么特别的故事?”
“肯定有的。不然为什么宫主流连这么多人,偏偏是大师姐做了他最亲信那个?听说以前宫主爱屋及乌,将师姐的格格一并收进了灼华宫做个洒扫弟子。要知道灼华宫从不收男弟子的!宫主为了师姐,连这条铁律也破了……”
她们聊得热火朝天,吕殊尧和苏澈月在花树下也听得入神。原本一派山花烂漫岁月静好,突然“咻”地一声利剑破空,紧接着就听见有女子尖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