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按照着地图的指引，继续往前走。

时间临近正午，林中开始出现零星的碎石刻，经过辨认，它们确实人类所造，而且先前文物铭文很类似——换而言之，目的地已经近在咫尺。

怀着期待，几人加快脚步。

但到达后，眼前的场景却让人失望。

枯林间确实有着什么石制建筑，依稀能看出点过去的模样，却被大多被风雨侵蚀得斑驳不堪、和想象中壮丽的遗迹大相径庭。

“这么破破烂烂。”夜久嘀咕道，“还好是免费的，没收我门票钱。”

“不要这么想，露在外面的应该只是屋顶，大部分应该被掩埋了，很多遗迹都是这样。”亚当斯安慰他，“雷纳托，你认为呢？”

“确实，但也不能太乐观。”群青示意两人看向某处，“那处塌陷是盗洞产生的，估计里面早就被搬空。”

“毕竟侏儒鼹鼠那里的货可真不少。”亚当斯语气里都是惋惜，“也不知道发掘后还会剩下什么。”

泄气归泄气，但是该干的活，也一项都不能拉下。

-

第一天的事不多，也就是画下大致地图之类。

群青去了稍远点的地方，所以夜久便抱着笔记本、举着皮尺，和亚当斯在周围测量距离。

“说起来，那些军阀也真够物尽其用的。”他说。

“卡洛图耶这么封闭，就凭侏儒鼹鼠那几个毛贼，怎么可能把那么多的黄金器运出去？肯定是他们支持的。而现在却又提出什么，用支持考古研究来换取援助……分明就是遗迹被搬空了，他们失去了经济来源，所以想给空废墟找接盘侠了！也就你们傻，居然还千里迢迢来这里……”

亚当斯挠了挠头，愁眉苦脸，“唉，其实上头也是这么想的，但就算没文物了，但遗迹本身也有研究价值，只能说希望还有点还保存得完整一些吧。”

“这不就等于老虎牙缝里找肉屑么。”

“可是不么，他们这些人还真是可恶！难道不知道，这些文物可是事关人类的起源，丢失了那简直是人类的损失么！简直都是千古罪人！”

“毕竟他们不是这里的原住民，不是自己老祖宗的东西，卖起来不心疼呗。”

夜久凉凉道，记录完皮尺的读数后，咬着笔杆冥思苦想，“这面墙的长度是7米，两侧的角度一个是97度，另一个是56度……唔，根据几何大神的启示，距离应该是37.2和31米？应该是这样的吧？”

“哇，你对测量结构和距离还挺在行嘛，算得这么快。”亚当斯夸奖道，“我就不喜欢这种计算，让人头大。”

夜久十分得意的样子，“嗯哼，我可是专业的。”

“专业？你以前做过考古吗？还是绘测一类的啊？”

“不，我搞暗杀的，需要测量最佳伏击距离。”

“哈哈哈。”亚当斯大笑起来，“你可真幽默。”

然而夜久刚在地图上标注好数字，却迅速收了笔，把亚当斯拉进灌木后隐蔽起来。

“有人来了。”

-

他的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出一阵骚动，几个士兵摇摇晃晃地跑过来，神色非常慌张，而且一瘸一拐的，似乎身上受着伤。

亚当斯紧张起来，“怎么了？”

夜久探出头，偷偷看了一眼，好像是对面东代的人，不知道在躲避什么。”

“东代的？被西进袭击了吗？”

“不，我看不像，那不是刀枪造成的伤，更像是野兽一类的咬痕。”

果不其然，夜久很快就发现，那些士兵身后的枯草里，正隐藏着几只怪物——它们皮肤呈灰绿色，瘦骨嶙峋，眼里发着红光，看上去很猥琐恶心，而且悄悄潜伏在东代士兵的身后，似乎是要伺机发动攻击。

啧，又遇到了食尸鬼，他心想。

看来，这一带已经被食尸鬼占据了，这些东代的士兵估计是在缓冲区附近早到袭击，慌不择路地跑到西进的地盘里来的。啧，真麻烦，这种事如果擅自处理不慎的话，恐怕会造成边境冲突、甚至引发战争的吧？

夜久琢磨了几秒，觉得还是别多管闲事、先溜为妙。于是他示意亚当斯安静，一起悄悄地沿着枯灌木撤退。

然而刚退几步，亚当斯发出一声惨叫，“我的腿！”

夜久立刻捂住亚当斯的嘴，飞快低头查看，发现那赫然是个巨大的捕兽夹，深深地扎入了对方的脚踝。

东代士兵听到了声音，不由分说地朝着他们的方向开始扫射。

来不及多想，夜久用身体护住亚当斯、挡下子弹，然后悄悄释放出飞鸟状的光息。它凌空绕了一大圈，直逼向潜伏着的食尸鬼的身后，惊得它们从原地跳起来。士兵亦再度被吓了一跳，立刻被转移注意力，集中火力对付食尸鬼。

情况顿时乱做一团，枪声和尖叫声此起彼伏。

“那、那是什么？”

“别废话，快走。”

夜久扯断固定捕兽夹的链条，背起亚当斯悄悄离开。

-

来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后，亚当斯显然已经顾不上腿，而是被方才窜出来的食尸鬼吓得脸色煞白，似乎快晕过去了。

“这里有魔兽，这里有魔兽是不是？我们要死了。对了，你怎么样？我看到你中弹了。”

“你看错了。”

夜久扯下亚当斯的袖子，当作当束腹带困住对方的腿，然后查看起伤口。那捕兽夹似乎有点年头了，表面布满锈迹，却依然不影响它的锋利，而且非常沉重。

他尝试着松动两侧的螺丝、但没有工具，指甲也抠不动，最终不得不用抓住锯齿，蛮力掰开夹子。

伤口里瞬间渗出血，亚当斯见了白眼一翻，直接晕过去了。

“……啧，这胆小鬼，怎么就来了这种地方呢。”夜久心里有些无语。

草草地包扎完，过了十分钟后，群青来和他们汇合。

“怎么这么慢？”夜久埋怨了几句，“我还当你被食尸鬼吃了，正打算庆祝一下。”

“你想得美。”群青冲他翻白眼，“先不说这些，离开这里要紧……这家伙怎么了？还能动么？”

“吓晕了。”

“啧，没办法。”

两人一左一右地提起亚当斯，快速地原路返回。

-

正当他们好不容易穿过缓冲区、重新回到村子时，亚当斯的腿又开始血流如注。

两人无计可施，只能想着寻求帮助，但考虑到先前的遭遇，心里又有些不情愿。但亚当斯的伤不能等，无奈之下，他们只能找到附近一间类似诊所的地方。夜久上前敲了门，里面出来个脏兮兮的瘦老头，脸了看着像具骷髅，完全没有点医生的模样。

“我们的朋友受伤了，请问你这里有没有绷带？”

“……”

那人没有回答，转身想关门。

夜久连忙拦住他，从口袋里拿出块巧克力，“这是谢礼。”

对方眼睛亮了亮，示意他们进门。

那诊所可以说是家徒四壁，别说病床了，连完好的椅子都没有，他们只能把亚当斯放在地上。

老头虽然态度不怎友好，但收了巧克力做起事来倒也不含糊，翻箱倒柜地找来了些勉强算是平整的麻布片，以及一小碗半浑浊的井水和肥皂。不仅如此，他似乎对群青的处理手法不以为然，直接把后者推开，亲自处理起来。

“外地人？”老人一边缝伤口，一边问给他打下手的群青。

群青并不多话，“是。”

“来做什么？”

“考古发掘。”

“……”

“就那些森林里的石头，我们研究它们呢。”夜久立刻补充道。

“我读过书，知道考古什么意思，不需要你多嘴。”老头冷哼道，却没再看群青，转而看向夜久，“你们住军营？呵……和那些人渣在一起，不怕被吃得连骨头都没有么？”

“是啊，大概是他们怕我们找到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偷偷带出去不给他们，所以每天盯着我们吧？”

“还值钱，是值冥钱吧！明明是村里人发现的，他们竟然全部都抢了个精光，真不怕遭报应。”老人大骂起来，“你们居然还帮他们一起挖，良心呢？”

突然被骂，夜久很是无语，决定少和这古怪的老头说话。他又在四周看了一圈，转眼注意到角落里有个大木箱，里面竟然躲着六七岁的小女孩，正通过缝隙观察着他们。

他再次掏出块巧克力，冲对方扬了扬。

小女孩怯生生地看着他，却还是抵不住诱惑，从箱子里爬出来。她小心地从夜久手里拿过巧克力，然后立刻躲回木箱子里、像只仓鼠一样偷偷开始啃。

“你怎么躲在那种地方？不闷么？”夜久问。

“爷爷不让我出去。”她小声回答。

“哦，为什么？”

老头瞥了一眼他们一眼，再次开口，“这里的人会吃人，她一个女娃娃，可别遭人惦记。”

“吃人？”

“是啊，人吃人，听说过么？之前些混子饿急了，冒险抓了只小青皮鬼吃，整个炖的时候没剖干净，所以肚子里那没消化完的死人肉散了出来。那些人不想浪费，一并吃了，就从此停不下来咯。”

“青皮鬼？你是说……食尸鬼？”

“不知道那名，你说是就是吧。其实以前也不怎么看到它们，最多躲在坟地里，吃些病死的东西。可自今年开始，它们们越变越多，最近甚至开始吃活人了。”

夜久微微扬起眉，顺着对方问，“这是怎么回事？”

“你还不明白？外地人真没见识。”老人翻了个白眼，似乎是在鄙视他，“这些生物就像人，前几年打仗，死的人多，它们就呼朋唤友地来到这里吃尸体。但现在呢？人死完了，新死的人也少了，又遇到闹饥荒，尸体不仅根本没多少肉，导致青皮鬼也开始挨饿呗！”

老头子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乱飞，又继续挤兑起他们，“呵，你们庆幸去吧，还好是住在军营，不然就这细皮嫩肉的，没几天就要被那些人活吃了。”

“……”

老人技术很好，没花多少时间，亚当斯的伤口被很妥善地处理好了。

“七天别动，还要上消炎药，问那些兵要去……没有的话，感染要他小命！”

群青和夜久没停留，因此道过谢后，就离开了。

-

回到军营，他们讲述了所见所闻。

听到遗迹已经破破烂烂的，其余三人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但好歹建筑物还保存着，所以也勉强打起精神。

半夜，所有人都入睡，群青蹑手蹑脚地推醒夜久。

“醒醒，出发了。”

“……嗯？”

夜久睡眼惺忪，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被他拉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