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两人下楼后，他们遇到了放炮征途上的第一个障碍，许沐风居然从来都没坐过电动车！秦轩扶了扶额，确实是他考虑不周，忽略了这个问题。

但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网约车司机都回家吃年夜饭去了，这会儿很难打到车，而且就算有人接单，总不能让司机带着他们来回跑着去找还开着门的小卖铺，或者是遇见全靠缘的卖炮摊吧！

秦轩只得鼓励许沐风道：“我们再来试一下，沐风你要相信我，我车技很稳的！我爸快有两个你那么重了，我都带得动他！”

许沐风深吸一口气，他一咬牙就坐上了电动车的后座，那坚毅的眼神如同是在奔赴刑场。

秦轩也跨坐了上去，他调整好车把方向：“准备好了吗？三——二——一——走喽！”

秦轩拧动手把的那一刹那，许沐风双脚离地了。电动车时左时右的晃动带来了持续的失重感，把许沐风吓得吱哇乱叫：“秦轩，慢，慢点......要摔了......救命啊啊啊！！！”

许沐风闭上眼睛，不去看眼前纷繁变幻的树影。他害怕地抱住了秦轩这根救命稻草，手臂越勒越紧。

秦轩拼命咽着口水，这才勉强忍住没将刚吃过的饭全都吐出来。他甚至还夸奖许沐风道：“对......就是这样，抓紧我！”

秦轩宽厚的背部为许沐风挡去了所有的寒风，许沐风感受不到丝毫的冷意，甚至在这“刺激”的飙电动车氛围中，他的内心生出了一种温暖的依赖，许沐风相信秦轩必定不会让自己摔倒。

在身体习惯了这种颠簸频率之后，那吓人的左摇右晃竟也带来了婴儿摇篮般的安心感。

许沐风紧闭的眼睛逐渐睁了开来，他看见两人连在一起的影子被飞掠而过的路灯压扁，然后它又在下一个路灯那里被复活，然后再被压扁，如此循环往复。

许沐风突然想张开手臂，去抚摸那自由的风。他平常坐车时都不敢开窗，即便只有一条小缝，灌进来的风也会让许沐风呛个激灵。

或许是因为电动车速度比较慢，又或是因为这夜很温柔，如今许沐风完全置身于风中，那风反而失去了攻击性。

许沐风这么想着，也这么去做了。他大着胆子松开秦轩，摘去手套，凭借自己的双臂保持平衡。

许沐风的手刚一伸出去，便有数不清的风争相恐后地从他的掌心下、指缝中流淌而过，许沐风恍惚觉得自己是在和这个无处不在的世界拥抱。

他笑了起来：“我摸到了，秦轩，我摸到了！是风啊，我在沐风！”

秦轩一边留意着路况，一边左顾右盼地寻找卖炮的地方，因此他并未察觉到许沐风松了手。

秦轩听到许沐风的话时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下，那一眼差点让他心脏骤停当场去世。秦轩着急地大喊道：“许沐风！把手收回来！危险！”

幸好这会儿路上没什么人，血腥的惨剧没有发生。许沐风也反应过来自己这么做不太对了，他嘴上傲娇地“哼”了一下，身体还是乖乖听话了。

但许沐风不忘报复一把让自己兴致全失的罪魁祸首，他将冻成冰棍的手塞进了秦轩的衣领里，直把秦轩冰得一哆嗦，电动车颤巍巍地向前行去。

可惜两人出来的时间还是晚了些，小卖铺都已经关了门，路边也不见有人出摊。他们在外面逛了许久都一无所获，秦轩只得将电动车靠路边停下。

他回身摸了摸许沐风唯一裸露在外的眼部，那皮肤上的冰凉温度刺痛了秦轩的掌心，他有些气馁地说道：

“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一直在外面骑着电动车到处跑也不是个事儿，再这样下去都要把你给冻坏了。今天是我不好，想一出是一出，说出去的话却没有做到......”

许沐风不愿看到秦轩这副落寞的模样，他将秦轩的手从自己眼上扒拉下来紧紧握住：

“出都出来了，没有随随便便就回去的道理。我们往河边骑吧，就算自己玩不了，运气好说不定能碰到其他人在放烟花。”

“我还从来没有近距离看过烟花呢，那种感觉肯定和手机里，或者隔着窗看到的不一样！”

路边昏黄的灯光映在许沐风的双眼之中，即便口罩遮住了他的大半面部，秦轩依然能读出许沐风的期待。

许沐风都没有放弃，怎么反倒是自己先退缩了？秦轩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海，骑上电动车带着许沐风朝河边驶去。

所谓峰回路转大抵也不过如此，随着泠泠水声越来越近，一个卖炮的摊位赫然出现在河边步道的入口处。

摊主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收摊，桌上已经不剩下什么了。秦轩一下将车把拧到了底，他嘴里大喊着：“请等一下！”

摊主应声抬头，就见两个裹得严严实实的黑影朝自己冲来，她吓得呆愣在原地，幸好他们及时刹住了车，这才没有酿成人仰摊翻的惨案。

摊主定睛看去，原来是两个年轻人，她松了口气招呼道：“是想买炮吗？你们来得正好，再晚一分钟我就走了。看看想要什么，我这里有仙女棒、彩菊、水母、火树银花......”

秦轩还在摊主递来的几种炮之间看来比去，坐在后座上的许沐风闷闷地开了口：“我全要了。”

秦轩和摊主两脸震惊，秦轩咽了下口水，他突然觉得如果是许沐风的话，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秦轩朝许沐风竖了个大拇指：“老板大气。”

许沐风把秦轩的大拇指给压了下来，让他不要挡到自己的视线，许沐风看着摊主说道：“你算算多少钱，然后把那个小推车送给我们吧。”

摊主这才意识到自己是遇上大单了，她喜上眉梢，别说送小推车了，就是让她帮这两人推小车都愿意！

不过许沐风和秦轩最终还是拒绝了摊主的热心提议，给她付了一大笔钱之后便催着摊主回家吃年夜饭去了。

秦轩将电动车锁在了步道入口旁边的停车区里，他一手拉着许沐风，一手拉着装满烟花的滑板车，两人一车来到了政府划出的烟花爆竹燃放区。

秦轩拿出了一根仙女棒递给许沐风，让他从最简单的开始试起。秦轩在帮许沐风点火时，许沐风像是被定住的木头人一般，连呼吸都静止了。

秦轩看着许沐风一动都不敢动的紧张模样，觉得他真是又可爱又好笑。要是让学校里的其他人看到，他们尊敬的年级第一竟然被一根仙女棒吓到石化，怕是许沐风的一世英名都要不保了。

“你挥一挥。”

秦轩示意许沐风模仿自己，许沐风却像是第一次看见焰火的小孩子一般，不错眼地盯着那团色彩，仿佛一个崭新的世界正从那喷涌的火星中绽放。

秦轩站在了许沐风的身后，他轻轻握住许沐风的手肘，带着他左右晃动着。随着两人的动作，仙女棒在如墨的夜色中划开一条绚烂的星河。

许沐风转头看向秦轩，那双眸中盛满笑意，他兴奋地开了口：“原来这就是焰色反应嘛！比课本上的图片好看一万倍！”

秦轩被哽了一下，他早该想到许沐风会对浪漫免疫的。不过......只要他开心就好，许沐风灿烂的笑容让秦轩也不由自主地扬起了嘴角。

“要试试自己来点吗？”秦轩将几大盒水母都倒在了地上，他担心打火机的火苗会烧着许沐风，便将一根刚刚开始燃烧的仙女棒递给他，让许沐风用这个去点燃引信。

在看秦轩放过几次烟花之后，许沐风此时已经完全不害怕了，烟花带来的新鲜感战胜了他内心面对未知事物的恐惧，许沐风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秦轩说得没错，今夜确实是个放烟花的好天气。河边的空地上寂静无风，燃烧产生的烟尘都随重力坠落在地。

只有淡淡的硝烟气息穿透口罩，被许沐风吸入鼻中，不好闻却又让人有些着迷。他举起手臂高声应道：“要！”

许沐风接过秦轩手中的仙女棒，他蹲到足够安全的位置，试探着伸出胳膊去够水母的引信。

火花在空中飞溅，一旦落在芯线上便开始迅速燃烧，这根又点燃了那根，满地的水母烟花像是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般，一齐发出了“滋滋滋”的声响。

许沐风尖叫着跑开了，就在他扑进秦轩怀里的下一秒，背后的烟花旋转着升了空。许沐风愣愣地转身，分不清自己是置身于宇宙还是沉醉于大海。

他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扰了这些在空中飞舞的精灵们，许沐风感叹道：“好美啊......”

“是呀，好美啊......”许沐风看着烟花，秦轩却是在看着许沐风。

他拨走了许沐风帽檐下的碎发，看着那万千曼妙的色彩在许沐风身上流淌变幻，只觉得自己心中那点难言的灼热也随烟花飞上天空，直冲未曾踏足的禁忌之地。

若说秦轩失去了理智，可他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做什么。但若说秦轩仍然清醒，他又觉得脑内一阵阵眩晕，欲望之火快要烤干秦轩的灵魂。

在那莫名力量的牵引之下，秦轩低下头，印上了许沐风的双唇。仍有源源不断的烟花在两人身后升起，热闹喧嚣的帷幕前，熊熊燃烧着的爱意在无声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