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辞秋在店铺的门口,为两株小型的迎客松浇水,左边店铺的老板娘买菜回来正好看见。
就很嘴碎的上来询问,毕竟不管什么年代,人都喜欢八卦。
“温老板在浇花啊,很长时间没见你家老爷了。”
温辞秋也习惯了这些,时不时看是关心实是八卦的问话:“唉,我家老板嫌城里太过吵闹,去庄上养身体了。”
“那也好,老板不在身边,干活自在。”
“店里也没什么活计,就给花浇浇水,老板身体不好。”
“你这店也开了三四年了,我咋就没见卖出去东西呢?”这也是左右邻居们好奇的,这家花店卖的都是稀奇货,品种不多,大多都没见过,倒是有人上门询问,那价钱真不是普通人家能买得起的。
“呵,这就是老爷定的了,我们做下人的照办就是。”这也是老邻居拐弯抹角打听收入,毕竟这么多年了,大家也都好奇。
老板娘呵呵,笑笑也不感觉尴尬,眼睛一转,想起了什么满脸的八卦,看似压低声音,其实嗓子一点都不小:“温先生听说了吗?隔壁县三天前有一家奴隶们,把主子杀了。”
温慈秋放下手中水瓢,用搭在身上的巾布擦干手,表现出几分感兴趣的姿态:“这我倒没听说过。”
“就是那谁谁谁家,老有钱了,在临县也算是排的上名字有钱人,可怜的哟,一家老小全被杀了。”老板娘嘴上说着可怜,那表情可是幸灾乐祸的很,仇富心理哪个年代都有。
那边杂货店里的大妈,听见外面在聊八卦,那也是来的相当快:“我也听说了,那一家有钱,买了不少奴隶,对奴隶那是想杀就杀,还有不少是饿死累死的,反了也是应该。”
“唉,这世道也不知道咋了,这几年这种事发生了不少。”老板娘看着挺忧愁:“我还想买个奴隶,帮忙干杂活,现在都不敢买了。”
“我给你说,听说……。”
温辞秋就站在旁边听他们聊八卦,就这一会儿又来三左邻右舍。
————————————
不知道从哪年起,热闹的天鸿城显得有些冷清,左边店铺早已换了人家,那位老板娘不知道是回老家了,还是换了个地方开店。
杂货铺的大妈,在某一年的冬天,走了,他丈夫一个月后娶了个小了快20岁的续弦,和他儿子的年龄差不多大,每天都在和儿子争夺这个杂货铺,温辞秋在旁边围观过几次,邻居们也都是看热闹,有时候也会帮儿子说几句话,再多就没有了。
这些年局势紧张,温辞秋减少了店里鲜花的数量,放了不少笔墨纸砚,还有一些娱乐性质的游记小说,只是做个样子,不求卖出。
温辞秋之所以这么做,这几年总有一些打着奇奇怪怪棋号的人,入店抢劫或强行收保护费,只有一种店他们会越过,那就是书店,所有摆放有书籍的店面,麻烦就会少很多。
一时间书店开满街,比那傍晚开门的春华街都热闹。
那是一个细雨纷纷的下午,阴云笼盖的整个天鸿城,店铺所在的这条街安静了不少。
温辞秋学了主人不少习惯,比如没事的时候喜欢坐在窗下的美人踏上,闭眼休息,其实他完全不需要。
睁开眼时就看见店铺外,一个穿着落魄的读书人,在外面站着,看着店里。有好一会儿也不见他进来。
温辞秋起身整理整理衣服的褶皱,走到店铺门口拱手道:“不知小店有什么是先生需求的。”
那人看见有人来,也连忙回礼,说起话来磕磕巴巴,很是青涩小小声的问道:“不……不知店里可否有【神之书】。”他已经跑遍了所有的书店。
他这话倒是让人很意外,温辞秋摇摇头:“那是禁书,没有哪个书店会卖,哪一家应该都没这个。”
“是……是吗?”这位读书人看着挺失望,转身要走,温辞秋叫住了他。
“不知先生可否来小店避避雨,我这里虽然没有你要的书,但是有不少别的书,别的书店里绝对没有。”对这个人,难得起了些好奇心。
那位读书人迟疑了一下,跟着进入小店。
温辞秋让座,两人在根雕茶台两边入座,温辞秋一阵行云流水的烹茶,在满室茶香中,少了一些拘束。
这位读书人看着也就30出头,读书人的长袍上有两个补丁,可见家里条件不是很好,就这样还供他读书,这一身书香气质,也是下苦功的,翻译过来就是书呆气。
温辞秋将煮好的茶放在他面前:“不知先生,怎么会想看禁书,被人举报可是要坐牢的。”因为看书坐牢的事还真不少,而且这种事态也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茶盅在他手里来回碾转,那表情有一些忐忑,还是说出来:“前段时间同窗来访,那是位多年不见的同窗,再次相见,他已有了很大的变化。”
“我们聊了很多东西,学业,家人,官场,君臣,我第一次知道他的想法如此可怕,乱了五常。君不是君臣不是臣,主不是主奴不是奴,我们辩论过争辩过,发展到争吵,最后不欢而散。”
“次日他再次来到我家,邀请我参加共和茶会,那种思想上的破碎是难忘的,我一直坐在那里听他们在说,社会关系,奴隶制度,思想洗脑,帝王说。到现在我都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听他们说是在一本神书上看到的,我就想亲自看看那本书里写的是什么。”
“每一家我进去问的书店,都把我驱赶走。你还是第一家邀请我进来的。”这读书人虽然落魄,还是有那读书人的风。
店铺之上另一个次元空间,高处凉亭里容舟睁开眼睛,看向下方的店铺,这人蛮有意思的:“告诉他。”
接待客人的温辞秋,停顿了一秒,又为客人满上茶水,自己捧茶饮道:“虽然我这店里没有你要的书,但是我知道哪里有。”
读书人的眼睛立马亮了,身上那股萧瑟感也驱散了不少。
温辞秋指向窗外,北方的天空:“那里的星宫阁内,有一本最齐全的【神之书】。”
片刻后,那人兴高采烈地离开。
坐在高空的容舟,笑意不明的看着那人离开的背影,对出现在他背后的管家说道:“果然每个世界都会有一些有趣的人。”
“去把柳泽叫醒,有趣的事情总要有人一起看才开心。”
“是,主人。”
三天后,那位读书人又来到店铺门前,他身上的衣服又出现了新的补丁,还是那样落魄。
温辞秋再次邀请他进店,他拒绝了。
“谢,温老板指点,某已如愿以偿。”这人已经变了,身体衣着还是三天前的人,里面已经彻底换了,他神采奕奕,眼神发着光,来道谢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
高台上,容舟和徒弟一起看着那个走远的人。
“哇,师傅。那个人的气运变强了。”仍是少年体型的柳泽,第一次用太玄经来观察一个人:“他就是能改变这个世界的人吗?”
“呵。”容舟没有回答徒弟的问题,只是告诉他:“你可以自己算,然后我们一起看结果。”
他们在院子里等,这一等就是10年,柳泽在这等待中明白了,他师傅为什么让他们沉睡过去,这是一种煎熬,温辞秋扮演的温老板,外表慢慢老去,现在是快50的模样。
那人的再次回来,带着腥风血雨,带着硝烟弥漫,皇城脚下的富贵人家,没有一家逃过,街道上染红的鲜血,就和那次大典一样。
盛典广场上囚车里暴晒着,天机老人和上天子。
以前那个落魄书生,一步一步登上最高的位置,这一次没有生祭,没有奴隶。
开了10多年的店铺,也遭了鱼池之殃,里面的笔墨纸砚,被抢了个差不多,里面的名贵花卉被糟蹋了一地。
温辞秋正在收拾店铺时,当年那个读书人再次走了进来。
温辞秋转身毫不意外:“是你啊,这一次可没办法请你喝茶了。”指指满地狼藉。
“某不喝茶,某特地来谢谢温老板。”这时的读书人已经完全看不出10年前的落魄:“温老板当年一指,成就了某人一生。”
“那你倒谢错人了,那是我主人让我告诉你的。”
“某不明,现已在无奴籍,温老板何不自寻出路。”
“我和主人不一样。”温辞秋也不做过多解释。
次元空间之内,经过柳泽不懈努力的吃,终于把这句身体养成了大人,白肤紫目眼下,一滴泪痣,清高中透着几分魅惑。
“这人怎么和我算的不一样,不是应该快步进入社会主义社会吗?这怎么就从奴隶制社会到封建社会,打了这么久,死了这么多人。这个世界也没变多少。”
“这世上最算不到的是人心。”容舟和徒弟面对面坐着,手下是一幅,不知道下了多长时间的围棋。
容舟扔下手中棋子,对徒弟说:“算了,不下了,这世界的排斥力越来越强大,就不在这里看戏了。”
可能他对这世界的干涉越来越深,这世上以后将要发展的事情全被他蝴蝶掉,这世界的世界意识,从世界脱轨时就开始排斥他。
为了看这场戏,拿力量和世界意识对抗了10年,大戏落幕,也该走了。
温辞秋听到主人的呼唤,从地上捡起一个金色的蝴蝶装饰物,可能是从哪个盆景里掉出来的。
把那递给眼前这位读书人:“我们要走了,这是主人对你的感谢,你让他看了一场结局出乎意料的大戏。”
读书人把那金色蝴蝶拿到手里,就是一个很普通的装饰品。
温辞秋对他笑笑:“再见,后会无期。”
眼前的温老板消失,连带店铺里所有的东西。除了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就只剩10年前那个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