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木阔床上懒懒躺着一人翻看账簿:“王上昨晚翻了谁的牌子?”
“李公公说王上整夜都在书房呢。”
“也好,总比去她那儿好。”
“如今王上可是把协理六宫的权力都交到了娘娘手上呢。”宫女秋梅殷勤地为湘昭仪捏腿。
床上的人翻了下一页纸,没有理会宫女的话。
“王上是真疼爱娘娘,不仅每次有好东西都想到娘娘,就连今年秋猎也让娘娘去呢。”宫女如烟附和。
湘昭仪放下账簿,没好气地说:“那又怎么样?王后可是有个儿子,王上总因为伽木到她那儿去。”
秋梅:“王上与王后成亲十几年,才诞下一子,怕是今生的福气都用尽了,哪像咱们娘娘年轻貌美。王上疼爱娘娘,生孩子那不是早晚的事儿吗?”
白古国是边陲小国,不大,先祖有中原血脉,制度习俗总爱掺和点中原的。王后是中原小国派来联姻的,长相普通,胜在贤淑。湘昭仪的母族并不算高门大户,能得王上青睐靠的是自己漂亮。
“可王上这几天总去王后那儿,本宫一个人也闷得慌。”
“娘娘不如装病,就说感染风寒,王上挂念娘娘,一定会赶过来关心娘娘的。”
“装得了一时,装不了一世。那孩子在,总归会分点宠爱。算了,以后深宫里的孩子也少不了,本宫不是那么刻薄的人。汤煨好没有?我给王上拿去。”
湘昭仪虽骄矜,但在闺中时就能弹筝,用墨和做汤,她做的汤可是一绝。
冷宫里都是些无依无靠的弃妃,这儿夏天没有足够的水,冬天更不可能有炭,妃嫔们被扔在这儿就等同于活死人了。冷宫里有六个人,一个疯子,一个傻子,一个生了病快死的,两个正常的和一个死了三日还没拖出去火化,身体已经臭了的。
这是雀门宫,人死了也会被嫌晦气的冷宫。
梅花盛爱冬日,所以在秋日还只是在生长,兰嫔站在梅花树下修剪枝丫:“今年冷,梅也开得晚些。”
萍儿陪着兰婕妤看梅,打趣道:“晚梅才好呢,彼时雪花来了梅花也一起开,都不敢想有多漂亮。梅花能做成梅花酥吗?就像四月间的桃花酥一样。想想都好吃。”
兰婕妤忍俊不禁,“馋猫,这次我可做不了。”
“也对,这地方饭都吃不饱,还梅花酥呢,有个馕就该谢天谢地了。说起吃的,昨天那个孩子好像还没醒吧。”
昨夜睡梦中兰婕妤怎么也睡不着,她走出门循着哭声到了夹道里,一个孩子就那么衣着单薄靠在墙角,夹道窄小露天,连个遮风避雨的角落也没有,还好冷宫里还有正常人,又还好兰婕妤睡眠浅才发现了她。
孩子才睡下,她却睡不着了。她被关在笼子里,红墙绿瓦不见天。
“已经托小林子去给母亲送信了。”
“娘娘心善,见不得疾苦。”
兰婕妤摇头:“同病相怜罢了。”
萍儿今早睡懒觉起来,发现榻边多了个睡着的小孩儿,可给吓坏了,这里是深宫,除了宫里的小公主小王子,哪该有什么小孩。更何况是冷宫里冒出来的,难道是宫女跟侍卫厮混了?她左思右想也觉得不对,怕惹上事,又怕娘娘生气,只好先答应留下来照顾。
想起她熟睡时的样子,这个孩子……还挺乖的嘛。
不过几日,荧惑守心的事竟传得沸沸扬扬。
一时之间宫里宫外都在声讨荧惑,大臣们联合上书处死荧惑,许均遣散下人,不知逃到何处,阿丹国似在蠢蠢欲动。
达瓦王眉头皱成了一条绳,连忙传来大巫师商讨对策。
“这个许均,奸佞小人!这么好的条件还不该知足,朕当初就该处死他,何至于闹得满城风雨!”
“王上息怒,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为今之计只有君民一条心或可转危为安。”
“荧惑星之事已然令朝野震荡,民心动摇,朕该如何自处?”
“此事并非对王上没有好处,王上何不顺水推舟,坐实这件事。一方面,阿丹若真敢来犯,王上一定要打,且要御驾亲征,打得漂亮,周边国家才不会轻易扰边。另一方面,让百姓知道白古的敌人是荧惑,王室有紫薇气象,紫薇镇得住荧惑,百姓才能信服大王。
“此言有理。”
达瓦王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可这样一来伽木的光辉不就在自己之上了。
大巫师又道:“自古天子有紫薇气象,只这一条,百姓便知王上是主。”
达瓦王盘算一番:“你先下去吧”。
要打仗就要准备各项琐事,连日殚精竭虑达瓦王自然还是没睡好,明日还要早朝听听那些个大臣的“肺腑之言”,许均的事暂时就先放放吧。
李公公打断达瓦王的思绪,他走到达瓦王身前躬腰:“王上,湘昭仪来了。”
达瓦王一扫阴霾∶“快让她进来。”
湘昭仪款步姗姗,金色步摇随之微颤。窈窕婀娜的身姿看得达瓦兴致十足。
“王上尝尝,臣妾煮的杏梨茶。天气日渐冷了,王上喝了茶才好暖身子。”
达瓦王握上她的手,一把将她揽进怀里,轻嗅她的发丝:“还是爱妃体谅朕。”
湘昭仪倒在达瓦王怀里,环住他的脖颈,娇嗔说:“大王现在想起臣妾的好了,前几日可是一直都在姐姐那里。臣妾每日都满心欢喜备好饭菜,就等着大王来呢。可等到门外的烛火被寒风吹灭了也不见人影。大王心中可还有臣妾,怕不是厌了臣妾的脸?”
达瓦王被她撒娇弄得心里痒痒,紧紧搂住她腰间,深情看向眼前人:“朕的心肝儿哟,朕倒是想日日见着爱妃,最近为国事所累分不了神,爱妃聪慧,不为朕分忧就算了,怎么还责怪朕。”
“王上这话说得妾好生委屈,后宫再大,没有王上就只是一座空房,妾再聪慧,没有王上也只是一副空壳,妾日日念着王上,不就是希望王上填满妾这颗寂寞的心嘛,王上,多想想妾的好嘛。”
湘昭仪撇嘴看他,达瓦王顿觉□□焚身,啄了她一口,湘昭仪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轻声笑了出来,手半推半就地放在达瓦王胸口,“王上,你坏。”
达瓦王魂都被她勾去了,哪管得了其他,抱起湘昭仪就向榻上走去,鞋袜散落在榻下凌乱不堪。
雀门宫墙后暗道,萍儿等到夜幕才等来了一个用布裹着的东西。萍儿打赏了送东西来的小林子,把东西呈给屋内的兰婕妤。
兰婕妤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封信和一个箱子,她示意萍儿开箱子,自己则拆开那封信。
“哇!这么多首饰!”萍儿兴奋得两眼放光。
“嘘,小声点。”
萍儿乖乖捂住了嘴,压低声音:“娘娘,信上写的什么?”
兰婕妤落寞地放下信:“没什么,只是问候。”
萍儿看看四周,凑近兰婕妤:“娘娘,我们可得把东西藏好点,冷宫不比其他地方,若是被人知道我们这儿有好东西,那肯定会被抢的。”
兰婕妤点头,拿出一个金镯交到萍儿手上:“你明天找机会把镯子卖给小林子。”
萍儿信誓旦旦:“保证完成任务。”
“你先下去吧。”
兰婕妤扒着门缝朝外面看,确定没有什么动静后关好了门,她从衣柜底翻出一个锁,信和首饰一起锁好藏进暗格里。
不知不觉,天色渐渐昏暗,兰婕妤正准备脱下外衫,却听见身后有异响。蒙面男子一掌劈向兰婕妤的后脑勺,她反过身来以一掌抵之,黑衣人被她的内力震飞,吐出一口鲜血,他眼睛里挂着两条红血丝,不解地看向她。
一个深宫女子怎会有如此内力,实在匪夷所思,不过这不是他该关心的问题,因为他此行的目的是身后这个孩子。
许星在榻上酣眠。
兰婕妤紧紧盯住他,眼神示意他别动。
他背靠床柱,缓慢从背后掏出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怒目刺向许星的胸口。
兰婕妤抬手,一道白色的光圈挡在他身前,许星床前多了一道无色屏障。在屏障内,听不见也看不见外面的动静。
蒙面人双腿瘫软,跪在地上,七窍流血。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的脖颈全然动弹不得,只能用眼珠斜视兰婕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