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
“快拉紧!”
“安全绳安全绳!”
谢端若潜意识地飞奔出去接应,余下所有威亚师如临大敌,负责安全绳的三位组员拼命往后拽,少了一方制衡,铁真真也因为失控不可避免地砸向墙面,所有的力道通过胯边的卡扣重重打在她身上。
铁真真痛得闷哼一声,而她还在继续降落,只是被卸了力,落得慢了些,最后掉在一双有力的臂弯里。
强烈的眩晕之中,铁真真闻到一缕清凉的崖柏香,狂乱的心脏倏然安定下来。
谢端若稳稳地抱着她,眼底全是惊惧后怕,在他的视角里看到铁真真头部因着惯性猛然磕向墙面,他不敢乱动,六神无主地询问怀中人:“哪儿伤着了?安安?头晕不晕?”
胯骨的剧痛让铁真真脑子发懵,她愕然地摇头,动作迟钝机械,一时间也没有力气回话。
铁真真的虚弱叫谢端若气急攻心,向来温润自持的人怒目圆睁,浑身上下散发着慑人的阴鸷戾气。
谢端若扭头对武术组喝斥道:“干什么吃的!”
“我没事儿,谢端若。”铁真真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角,却还在倒抽气。
“对不起,真真姐对不起!对不起谢总,是我的错!我没拉好威亚,对不起!”
2组小哥上前哆哆嗦嗦地搓手赔罪,其余人也在为这场失误七嘴八舌地道歉。
失误?对不起?
谢端若望着一屋子人冷笑,他再恼怒也不敢耽搁铁真真的伤势,小心翼翼地帮她脱下装备直接把人打横抱走。
经过武术指导时,谢端若神色冷肃地瞥了他一眼,丝毫不收敛自己的威压:“把这场戏的动作取消。”
剧组备着医疗队,但谢端若唯恐铁真真有暗伤,普尔曼从影视城往最近的医院疾驰而去,铁真真也不在谢端若面前逞强,眼泪汪汪地捂着左胯哼哼唧唧。
“疼死我了……”
谢端若只能干着急,铁真真的疼痛阈值相对高,能把她折腾成这样儿,一定是常人所不能忍的。
他抚着铁真真的脸颊分散她的感知,安慰地哄:“再坚持一会儿,要不你咬着我?”
铁真真还真就低头往他胳膊上啃了一口,旋即又嫌弃地哽咽嘟嚷:“呜呜呜你太咸了。”
谢端若胸腔骤然一酸,知道铁真真在逗他,可即便是想附和她也笑不出来,心肺死死淤滞着一口气,他痛得慌。
直到铁真真做完全身检查,医生再三说明她只是软组织擦伤,其他无碍,谢端若才安心了些许。
铁真真打算回组,谢端若不允,强硬地把人带回家休息,他偏要让全组人员给铁真真让步。
“事儿精!”
铁真真躺在床上,捞过枕头就往谢端若身上砸,不知是在骂人还是在自责,“多大点事儿啊!”
床头柜搁着几盒活血化淤药物,谢端若坐在床畔,拿过活络喷雾往铁真真胯骨上的青紫喷了两下,怕她疼,又不得不用力摁压搓揉,还不忘给她顺毛。
“后天再回组好不好?”
铁真真瓮声瓮气道:“不好!”
“疼!”先前有多豪迈坚强,铁真真这会儿就有多娇气脆弱,耷拉着眉眼向谢端若抱怨,“你还不如直接让我摔在垫子上呢,随便摔哪儿都好过胯骨疼。”
谢端若连名带姓地冷声唤她铁真真,“不许说胡话!”
铁真真被他拔高的声线吓得一愣,她忽视占据那双眼睛的不安,唯独看到其中几分威慑,不由得跟他耍性子。
“我都这样儿了,你还凶我?”
谢端若抿唇隐隐叹气,怜惜地揉着铁真真脑袋,软下声音向她道歉:“是我不好,对不起。”
随便摔哪儿,万一真的磕到头呢?
以她当时那个力道,谢端若光是想象着这个可能心脏都惊颤,他不敢想象,若是威亚没拉住,或者他没接住铁真真,他该怎么办。
“铁懿臻,你听好了。”谢端若郑重其事地看着她,“这世上你最珍贵。”
“你不能出事,什么事儿都不能有,若你有什么意外……”
谢端若说:“我也就垮了。”
“……”铁真真想说什么,却全都动容地泯于唇齿。
她见过一蹶不振的秦越,见过无可奈何的谢擎远,但何时见过谢端若这般脆弱,仿佛她真的会导致他陷入自我放弃的绝望。
“我也就这么一说……”干嘛这么杞人忧天呢。
顶上那道警告而又脆弱的眼神杀伤力太强,铁真真老实地把后边的话咽回去,改口给谢端若说点漂亮话。
“放心啦!本小姐洪福齐天!真要遇上什么事儿,也必是逢凶化吉之相。”
谢端若挽了挽嘴角,满眼爱惜地摩挲她的发际线,呢喃道:“是,小福星。”
前天送外公回香港,他特地去拜见了一位高人,跨长阶,长叩首。
十余年过去,高人已垂垂老矣,面容变得沧桑,嗓音也喑哑,唯余那双看透玄机的眼睛依旧平和清明。
“谢公子诸事顺遂,何苦忧思重重。”
“先生,我此番前来是为妻子祈福。”
铜磬空灵,高人道:“谢太太是福泽深厚之人,命中独此一劫,为期不远,就在眼前。”
谢端若虔诚叩拜:“烦请先生指点迷经,为我爱人渡凶化煞。”
“水满则溢,月圆则亏。命数避无可避,倒不如应了。”
高人提笔点朱砂,在表芯纸上写下咒语,“谢太太是逢凶化吉之相,届时只需至亲为她牺牲一二。”
谢端若求的就是不让铁真真逢凶,义无返顾地说:“凡我所有,皆可给她。财富、运道,甚至寿命,我在所不惜,若我妻子当真遭一劫,请先生让我帮她挡,让我来应。”
“谢公子,我帮不了你。天行有常,谢太太生来圆满,亲故皆因她获福。多了,反而是害她。”
高人讳莫如深,唯独给了他一道符,谢端若带回京城,将它放在铁真真枕下。
香火鼎盛的古刹里供奉着她的长生禄位,可当天命降临时,一切皆是虚妄。
谢端若难以心安。
“你一定要好好的。”
哧的一声,铁真真又开始胡说八道:“搞得我行将就木似的。”
谢端若气上心头,掐着铁真真脸颊控制她的下颌,想骂又舍不得骂:“你能不能避避谶啊!”
耳后的穴位被他故意掐捏,酸得铁真真嗷嗷叫,含糊不清地叫嚣:“放开我,混蛋!”
“小王八蛋。”
她就该这样,张牙舞爪,盛气凌人,一辈子明媚恣意地活。
谢端若眼神幽邃地凝视铁真真,心软得一塌糊涂,任由本能俯身吻上去。
不知天命几时来,只能每分每秒都珍重她,或许白发苍苍时,他依旧是为铁真真操心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