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然确实存了找茬的心思,但铁真真岂会让她如愿,她的注意力都在手中那只曜变天目上,轻描淡写地说:“谢端若这样儿的,女人肖想他太正常了。”
“铁小姐倒是信任自己的丈夫。”舒然戏谑她天真,“但也别对男人骨子里的劣根性太乐观。”
“在绝对的权势面前,情爱美色从来都不是男人的选择。”铁真真十指交叠,懒懒地撑着下颌,仿佛在同舒然说,这个事实你切身体会。
“……”自讨没趣的舒然默不作声。
“谢端若让人垂涎的背景不过是他求娶我的资格,这辈子他都得敬我重我,即便将来对我没感情了,他也绝不敢背叛我,毕竟下场只有一个。”
铁真真向舒然展示手中的千年名盏,完整存世的寥寥,真正的烧制技艺也早已断代失传,珍贵如谢端若,万中无一。可这时,茶盏自她虎口滑落,摔了个四分五裂。
舒然瞧着心惊肉跳,眼前那暴殄天物的豪门千金仍然不以为意。
“他秦家百年基业会被我祁家吃掉九成,就连远在港岛的谢家也不能幸免,你说背叛我的谢端若还剩下什么?”
舒然自嘲作笑:“是我多事了。”
此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铁真真会轻饶她了,这个女人拥有得太多,有着永占上风的底牌,一想到矜贵如谢端若也会有求而不得屈居人下的时候,舒然便痛快极了。
她不再逗留,甫一走出茶室便听到铁真真吩咐经理:“把我的账划出来,章确没资格做东请我。”
蓦地,里面的人改变了主意,“算了,买他一次账也无妨。”
语气依旧骄纵跋扈,却是自以为是的善良。
今夜天气甚好,最繁华的霓虹也无法掩藏天边那抹熠熠星芒,舒然望着织女星释然轻笑,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呢,她也曾有过的,在多年前获得程鸾资助的时候,如获新生。
她还能重新出发的吧。
不在金主离开时死缠烂打是金丝雀的自我修养,这些年舒然时时刻刻坚守本分,更是极少向高又谦索要什么,中午她却难得地开口挽留。
“高又谦,再帮我一次吧。”
浸淫名利场多年,身边几乎是些妖魔鬼怪,被舒然攥在手中的把柄自然也不少,她要和高又谦做一场交易。
无辜的受害者她已悉数补偿,或资源或人脉,她不奢望得到这些人的宽恕,也做好了被她们戳一辈子脊梁骨的准备。至于剩下那些个先招惹她的,大家都是贱人,索性互相鄙夷唾骂一辈子吧。
茶香在口中回甘,持久高扬,舒然觉得这滋味将会被自己永远铭记,但是上善堂的茶,她今后也不会再喝到了。
舒然驻足,回头遥望,看到轩窗里的美人在案前静坐,只是拉长了脸。
“……”
终究是个千娇万宠的大小姐,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酷。
没错,铁真真不可能不介意,她本就是对婚姻相当悲观的人,谢端若今时的爱意也不足以让她信任男人未来的忠诚。
但毋庸置疑,谢端若绝对负担不起伤害她尊严的代价。
章确背叛她小姨,姥爷不只要他一颗肾,更让他章氏四面楚歌孤立无援,想当初章家何其显赫,十年过去章确爬都爬不回来。
谢端若将来胆敢背叛她的话,她一定会阉了他!
“咳咳咳——”
偏室里传来急促的呛咳声,铁真真差点忘了里边还坐着个人,没好气地回头叫唤:“人都走了,你还想听什么?”
雕花楠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谢端若沉着脸走出来,染了一身沉香也压不住的苦涩烟味。
“你还藏着烟呢。”铁真真看似揶揄实则问罪。
谢端若心里憋着气儿,微阖着眼皮觑她,直到铁真真眉头蹙起才回话:“没藏,里面是吸烟室。”
他满脑子都是铁真真那句不痛不痒的回答——
“谢端若这样儿的,女人肖想他太正常了。”
他是不是该对被妻子肯定的条件感到得意?还是该欣慰他的妻子大度豁达?
大度?无非是因为铁真真不在乎。
这如胶似漆的日子过得谢端若都以为铁真真与他情投意合了。
“你在生什么气?”朝夕相处了大半年,铁真真不可能察觉不到谢端若那些微妙的情绪。
就是这不痛不痒的语气引燃了谢端若贲张的不甘,烧得他满腔酸楚:“铁真真,是不是我出轨了你也无所谓。”
“你试试呗。”哪个冤种被绿了还无所谓,铁真真也跟他怄气。
谢端若眯着眼睛,心里好像洒了一瓶浓硫酸,蚀心销骨地疼:“你是石头吗?你对我就没有一点儿感情吗?”
莫名其妙的指控让铁真真不甘示弱:“如果你想要一个因为你患得患失,爱你爱到死去活来的妻子,我劝你赶紧跟我离婚重新去找。”
谢端若被离婚二字激怒,红着眼呵斥她:“铁真真!”
铁真真的心颤了颤,并非惊怕,而是眼前的谢端若实在太狼狈,叫人于心不忍。
她的呼吸不比谢端若平缓多少,抿着唇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那并不是口不择言,而是她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谢端若,我一直在回应你,你也一直在迁就我,这样下去总会出问题的,不如索性就说开吧。”
“我与你结婚不是想嫁给你,而是因为你我家世相配。”她冷漠地直视谢端若的眼睛,但被避开了,“爱人在我这儿不甚重要,但我永远爱我的家人。”
谢端若苦笑,他只沉浸在得偿所愿的幸福中,却从未想过铁真真突然步入婚姻甘不甘心,后不后悔,从来都是他天真。
“所以,若有一个与我家世相当的男人求娶你,你也会嫁给他,是不是?”
“是。”铁真真斩钉截铁地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