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动,那阵难闻的烟味扑鼻而来,铁真真抱紧东西继续往后退:“我不要给你了,抽烟是不对的!”
少年嗤笑:“这是我的东西。”
“在我手上就是我的!”
“……”
真是来了个小霸王,谢端若眼帘轻掀,瞅着她笑:“沉吗?要不要我帮你拿?”
“沉死了,早让你开门了嘛,磨磨唧唧的,我胳膊都酸了!”铁真真毫无防备地把东西交过去。
谢端若混不吝地说:“现在是我的了。”
铁真真一怔,想抢回来又够不着,气得直跺脚:“谢端若!你敢骗我!?臭哥哥!”
谢端若怕她哭,旋即蹲下表态:“我不抽烟了,跟你换这个行不行?”
“口说无凭,我不相信你!”铁真真眼睛骨碌一转,想到姥爷被姥姥没收打火机就没招儿了,她有样学样。
谢端若懒声道:“小朋友不可以碰打火机。”
铁真真嗫嚅喔了声,脑中的小灯泡突然闪烁。
“那我交给爷爷!”可下一秒她又否定了这个法子,“你会被骂吗?”
谢端若点头,铁真真似乎在思考做什么决定,只见她变得悒悒不乐。
自己的信誉还得自己挽救,谢端若给她支招:“那给凯叔吧,他不会骂我。”
小人儿抬起头,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澄澈莹亮,声音也跟着清脆:“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谢端若嫌幼稚,却还是配合她伸出手,岂料对方突然变卦,还把双手背在身后。
“算了不要了!你好臭,我才不和抽烟的人拉钩!”
谢端若:“……”
他也就抽了几口。
铁真真当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扭头就走。
“安安。”谢端若叫住她,轻笑着由衷道,“谢谢你。”
“我和爷爷说了,这段时间你可是要帮我拍照的。”
小女孩比着“OK”反手抵在眼梢,配合一个古灵精的“wink”,自娱自乐蹦蹦跳跳回房间。
铁真真有写日记的习惯,带齿轮锁的羊皮笔记本已经被书写了一半,安置它的小包包里还配套有各式各样的贴纸,她在新的一页帖上太阳和巧克力,洋洋洒洒写道——
2006年7月23日,天气暴晒,心情T^T
今天自己来了香港,其实爸爸给我买的巧克力也好吃,下次不和他jiàng嘴了。
姨爷爷家的房子超~~~漂亮!有一点儿像妈妈在凡尔赛的城堡,但是谢duān ruò哥哥在家偷偷抽烟,还捉弄人,他是一个讨厌鬼!
我在山上看到了妈妈要演出的剧院,希望妈妈
妈妈……
墨水在硫酸纸上洇出一个点儿,铁真真下巴顶着笔端那颗被打磨得光滑圆润的帕帕拉恰,垂眸瞥向手上精致的海蓝宝腕表,时间已然来到19点07分。
妈妈这会儿应该有空了。
铁真真满怀期待地呼叫程鸾,电话却因为无人接听接连挂断。
爸爸说,事不过三……可她不甘心,于是惴惴不安地决定再试最后一次,她有点小小的懊悔,早知道不用爸爸的手机打了。
刚想去翻姥姥给她的手机,电话突然通了,只是对面没有声音。
“妈妈!喂?”
程鸾惊愕又迟疑:“宝贝?”
铁真真激动地跳起来:“妈妈,我在香港哦!”
程鸾显然被这个消息刺激不小,着急问:“你现在在哪儿?有人照顾你吗?你爸爸呢!”
她知道祁明泽在对岸处理工作,铁真真主意大,躲开管家保镖偷跑来找她也不是第一次了,去年吓得一家子将巴黎翻了个底朝天,结果她在圣路易岛排长龙吃冰淇淋。
“爸爸让我先待在姨爷爷家,我在山上呢,妈妈……你生气了吗?”
程鸾努力平复呼吸,告诉女儿她没生气,“你要乖乖的,不能乱跑知道吗?”
“我会听话的。”铁真真小声问,“那我下周六能不能去找妈妈?”
程鸾顿了顿,狠下心骗她:“抱歉,妈妈这段时间很忙,周末也没空。”
“我在剧院里乖乖的可以吗?我不会打扰妈妈的。”铁真真沮丧地掰手指头数数,她都半年没见过妈妈了。
“懿臻,这样是不安全的。”
“好吧。”铁真真乖巧听话,忍着泪水给程鸾打气,“妈妈加油!”
一挂电话就绷不住了,她抬胳膊抹眼泪,抽抽嗒嗒重新握笔,把来不及写的“希望妈妈陪陪我”改成“希望妈妈演出圆满成功”。
“呜呜呜呜。”
铁真真哭唧唧地把文具收拾好,挑选明天要穿的衣服配饰,怎么忙活都止不住眼泪,可到底是在别人家,她不好意思哭个痛快,只能埋头向“好朋友”阿曼达寻求慰藉。
叩叩叩——
门外的人不等她回应就擅自推门进来了,声音焦急:“你怎么了?莱拉!”
哭鼻子被人撞个正着,铁真真觉得好没面子,瘪嘴控制情绪,豆大的泪却滴了下来,她泪眼汪汪地冲谢端若摆手哽咽:“你不要喊人,我没事,我在这里哭一会儿就好了。”
Gabriel毛绒垂耳兔的碎花裙晕开了一片泪渍,谢端若走过去蹲下问她:“想家了?”
铁真真吸鼻子摇摇头:“我想呃——呜呜呜,我想,呜嗯想妈啊妈~”
滔天的委屈淹没她,铁真真终于彻底崩溃,扯开嗓子仰天号啕大哭。
谢端若屈指勾抹她的泪水,问:“那给auntie打个电话?”
铁真真又摇头,在抽泣中挤出一句话:“打过了,我待会儿就好了。”
“烂哭猫。”谢端若忍不住笑了笑,搀着她胳肢窝把人从地毯提到床尾凳。
说她娇气,但又特别生性。
“笑什么笑!”铁真真平静了一点儿,凶巴巴地给自己找补,“想妈妈是孩子的天性!”
孩子气的一句话,听得谢端若脊背一阵发冷,愣怔着不回答。
这双眼睛太明亮,他突然不敢直视铁真真。
连小孩子都懂的道理,往往会被大人忽视,而不被回应的思念还不如自己消化。
铁真真看不懂谢端若的自苦,以为他在小瞧自己,一定要他心服口服。
仔细想想已经很久没见过清和auntie了,听姥姥说,auntie似乎在国外拍电影。
铁真真朝谢端若哼了一声,信誓旦旦地质问他:“难道你就不会想清和auntie吗!”
“嗯。”少年低着头,掩饰眼中的痛意,“想的。”
很想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