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瑞利博士和保护她的两个塔克斯乘坐专列抵达米德加火车站的时候,本应前来交接安保工作的神罗军却无影无踪。塔克斯立刻试图联络上级,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但还没等他拨出电话,大批乌鸦①就包围了三人。虽然塔克斯奋力反抗,但还是不敌在人数上占优势的乌鸦,瑞利博士被打成重伤,身上的磁盘也被抢走了。就在乌鸦开始撤退的时候,神罗军才姗姗来迟。
躲在车站横梁上看了全场好戏的露莎,本打算趁着乌鸦撤退,悄悄跟在他们后面,找到雪崩的巢穴。就在她准备行动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车站旁边的一片建筑,阴影似乎格外的浓厚。她心中一动,嘴唇轻轻蠕动着,轻声念诵了一段咒语。在夜视能力魔法的作用下,温度细微的差异都被转换为鲜明、生动的影像,光谱上的所有色彩在她眼前跳跃,其中生物的热影像是最为清晰的。她抬眼望向那片阴影……
神罗军立刻派主力去追击撤退的雪崩,另外还派了几个人把伤者送去医院、整理打扫现场。等神罗军终于收拾完残局,乱哄哄的米德加火车站才安静下来,这时候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间,雪崩也早就跑得没影了。
扎克斯你混蛋,为什么把这事告诉他啊!真是不讲义气!露莎在心里破口大骂,一翻身从横梁上跳了下来。
该来的总会来的。
萨菲罗斯看见一个人影从横梁上跳了下来。人他很熟悉,露莎·亚德恩,神罗公司前任资料管理员,但她的装束却很陌生。露莎穿着一件灰色的斗篷,在夜色下身形影影绰绰不甚分明,脚下踏着一双不知什么材料制成的靴子,落地轻盈无声。最陌生的是那把长剑,虽然她貌似轻松地握着长剑,但她的身体姿态告诉萨菲罗斯,一有风吹草动,她能在第一时间拔剑。
萨菲罗斯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米德加火车站虽然位于圆盘下层,但位置已经很靠近城市边界了,月光漏过圆盘锯齿状的边缘,温柔地将萨菲罗斯笼罩其中。露莎慢慢走了过来,在一个安全的距离站定,头一次,认真地看着萨菲罗斯,然后她发现这个在几分钟后将会跟她不死不休的家伙……长得还挺好看的。他差不多跟她哥一样高,但身材比她哥更匀称,肌肉明显却不夸张,但她绝不会因此而忽视了其中蕴含的力量,象牙白的肌肤在月色下几乎是在发光,更别提那如瀑布一般从头顶倾泻而下的银色长发,如丝绸,如烟霞。他颅骨的形状和面部线条的走向堪称完美,让她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个任务,那时候有一位著名的雕塑家沙雷斯爵士来到了阿斯卡特拉②。她接受了洛山达神殿的委托,请沙雷斯爵士为神殿增辉,但那个任性的雕塑家要足足200磅纯伊利希银作为雕塑材料才肯开工!她为了满足这个任性的要求跑上跑下,终于凑够了200磅纯净无暇的伊利希银,但沙雷斯爵士最后交出来的雕像成品也比不上眼前活生生的奇迹。
这样美丽的生物,是自然的吗?这样的念头一冒出来,她就找到了不自然的痕迹:眼睛。不是所谓的魔晄眼,而是竖瞳,爬行动物一般的,龙一般的竖瞳。她一度怀疑萨菲罗斯是所谓的龙裔③,竖瞳是龙的特征,直到她确定这个世界的龙就只是没有智慧的野兽,跟人有生殖隔离。现在这双如品质上佳的祖母绿一般的眼睛里,正在聚集着一场风暴。露莎赶紧移开了眼睛,目光掠过高挺的鼻梁,微微抿着的嘴唇,落到了对方眼下的两片阴影里……
“你晚上没睡好吗?”此话一出,两个人都愣住了,露莎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把想法脱口而出了。
“什么?”
“我问,你晚上没睡好吗?”露莎只得硬着头皮说下去,“你眼睛下面都有阴影了,再不好好睡觉的话,会长黑眼圈哦!”
“这不重要。”萨菲罗斯摇摇头,“你就没有别的要说的吗?”经过这么一打岔,不知为何,露莎觉得他好像没有那么生气了。
露莎环顾四周,说:“真巧,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车站呢,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萨菲罗斯沉默不语。
露莎叹了一口气,说:“我的确欠你一个解释,如果你不赶时间的话,我可以慢慢说。”
萨菲罗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于是,在月光和微风的吹拂下,露莎将自己的来历缓缓道来。
“想必你也从塔克斯那里知道了,我人生的前二十多年,在这个星球上没留下半点痕迹。这不是因为故意隐藏或是有人刻意抹去了,而是因为我根本就不是这个星球上的人。很意外,对吧?”
然而萨菲罗斯脸上根本就没有名为意外的表情。
露莎悻悻地接着说:“我来自一颗名为托瑞尔的行星,那里也被称为被遗忘的国度。所以,用你们的说法,我是外星人;用我们的说法,我们只是属于不同的主物质界,这只是属于分类上的差异而已。我还是接着讲托瑞尔吧。”
“托瑞尔上有好几块大陆,其中费伦大陆的西岸,名叫剑湾的海湾边上,繁荣的港口城市博德之门的南方,矗立着一座宏伟的城堡,那是大陆上最大的图书馆——烛堡,也是我的家乡。”露莎微微躬身,道:“烛堡的露莎·亚德恩向你问好。”
“被遗忘的国度是一个跟这里很不一样的地方,那是一个剑与魔法的世界,科技不发达,但魔法盛行。没有像神罗公司这样统一的政权,统治着国度的是大大小小的帝国、松散联盟和独立城邦,强者往往受人尊敬并掌握着权力。精灵、矮人、半身人等智慧种族同人类一道行走于阳光之下;深深的地下,被称作幽暗地域的地方,是黑暗精灵、灰矮人、灵吸怪等邪恶种族的家乡;神明们像漫天的星辰一样高高在上,俯视着祂们的臣民;巨龙、精怪和不死生物们横行于无主之地。善良与邪恶、混乱与秩序分享这个世界,这里有地上的天堂,也有人间的地狱;这里是冒险家的乐园,也是冲动者的坟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