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危话音刚落,又缠斗上来,一只苍白的手拦住了思危:“住手。”
乾云冷冷看着思危:“以生人的鲜血为祭换自己寿元,这是邪术,你为何助纣为虐。”
思危笑道:“原来是‘仙师大人’,邪术不邪术的,你不是最清楚吗?为了你仙师的名头,你和韦掌教杀了多少人?现在你倒觉得我助纣为虐了?城主的价值远比你一个江湖术士来得高,你这样招摇撞骗的人才最该死。该死的人偏偏活着,不该死的人大把大把地死掉,根本就没有公平可言。”
乾云攥紧拳头:“我自然...是该死的,但死之前,我不能再看着无辜的人不明不白死去。”
“仙师好风骨!”池渊从阴影中走出,居安护在他身前,他轻轻摆手:“仙师今日来此,就是为了坏我大计,置我于死地吗?”
乾云没说话,无月扬声问道:“人人都说城主大人是如松柏一样的君子,岂知君子也会做出如此行径?”
“君子....”闻言池渊竟低低笑了起来,好似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他干脆坐到一旁灰扑扑的木箱上,抖了抖衣袍说道:“我是江东人,自小勤学苦读,奈何家境贫寒,我便投身大儒府上做了小厮,每日洒扫伺候,不要工钱,只求能听得一两声圣贤教导。”
“就这样,数九寒冬、春去秋来,我受尽了贫穷困苦。终于我的文章得到大儒认可,‘神童’之名传遍十里八乡,有乡绅给了我盘缠,助我赶考。”
他浅笑:“无论世事如何困苦,我从不曾气馁自怜,只因为胸中满怀抱负,想要改变天下千千万万百姓的困境。发榜的那一日,我的名字也在京城响彻一时,那时的我很天真,以为天大地大,也能任我遨游,我想我马上就能实现我想做的一切。”
居安退到他身后,目光复杂,面带不忍。思危的笑脸也消失了,他扭头看向池渊。池渊面对仲离说道:“你知道孙淼大人吗?”
仲离点点头:“知道,他是当今圣上的老师,三朝元老,人人都称他为‘第一丞’,是天下读书人的典范。”
池渊略带怀念说道:“他是我的老师。”
仲离面带惊愕,无月与乾云对视一眼,池渊问道:“你们是不是觉得奇怪,为什么三朝以来被称为第一丞的人是我的老师,我却还是沦落至此,做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城主?”
他的眼神变得阴狠,盛满了无尽的怒火和怨恨,无月看得心头一跳,就在这时,思危猛然上前擒住仲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割破他的筋脉,暗色的血慢慢铺满图腾,令思危奇怪的是,仲离没有反抗,呆呆地坐在地上。
无月扑上前紧紧抱住仲离,仲离靠在她的怀中,无月轻柔地抚摸他的头发:“阿弟,乖乖睡吧,一切都会结束的。”
仲离低声在她耳边说:“我们...来世再见。”说罢,他便了无气息。旁人听了这话,只以为是弟弟同姐姐的告别,只有无月知道仲离真的在下一世等着她。她的心里原本没有太多感伤,但仲离的肉身靠在她怀里的这一瞬间,慈长绵过去种种记忆铺天盖地如江水涌来,她的心不受控制地刺痛,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我的老师一手提拔我,带着我走过风风雨雨,在我心中,我早已将老师当作我的父亲一样敬仰。”池渊起身,一步步靠近仲离和无月,乾云默不作声挡在他们身前。
池渊也并不在意,他的面容开始改变,面皮下好似有什么在争先恐后要涌出,封闭的地牢平地起风,卷席着池渊的头发。
他盯着乾云还在说道:“后来我提出新政,老师亦是一力支持,甚至将家中庶女许配给我。但新政触及太多人的利益,我这个身先士卒者受到了满朝上下的攻击。我不怕死,我宁可做一个殉道者。可我的同伴这时却突然倒戈,迅速上疏陈述我十大罪名,新政眼看就要功亏一篑。”
“你知不知道我一心信赖的老师,在我跪在他面前求他救我的时候,对我说了什么?他说,辅元啊,你就认命吧。他说从一开始新政就不可能施行,但有了我这个傻瓜的铺垫,他们之后的条款才更容易被圣上接受。”
说到此处,他仰天大笑:“认命,他让我认命!什么才是我的命?我寒窗苦读多少年,吃了多少苦?为了心中抱负、为了黎民百姓、为了我的老师,我据理力争不怕死地站出来多少次!可他告诉我,这就是我的命,我的一切努力就是个笑话,贵贱由天定!我从踏进官场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只是一枚棋子,你说,这样的命我凭什么要认!”
“我兢兢业业打理无忧城,当时也是抱着必死之心去剿匪的,即便错杀一寨,难道就真的功不抵过?你不要忘了,这份罪孽里也有你的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