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他低声叹息,“我现在很害怕入睡,之前因为常年服药,我什么也记不起来,被迫接受他灌输的一切,甚至有时候会丧失身体的主动权,很多话我甚至不记得我说过了。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傀儡,只不过还剩了一口气而已。他有我的木人,我的身体太差或是没有求生欲望的时候就会被他用木人操控。”
无月抓住他话里的意思问道:“什么叫身体太差,什么叫没有求生欲望?你不是什么都记不起来吗?为什么会这样?”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很多事违背我的本心,总会觉得不对劲的。”他顿了顿:“他会保全我的性命,不过这么多年的操控和药物强行吊命,我的身体也是强弩之末。”
无月无声地靠在他的肩上,他说:“现在药停了,我时常能回忆起过去的片段,过去有多美好,我就有多害怕,害怕回忆起你我到底是怎么走到今天的,我不记得,但我多少能够预感。你告诉我,我有没有...”说到这里,他喉头泛酸,哽咽道:“有没有对不住你?”
无月摇摇头:“不要怪自己,我知道你说那些话的时候已经没有自己的意识。你只是作为一个傀儡被操控着说出了他们想让你说的话,好名正言顺地做恶事。”
乾云躲开她的依靠,背过身去,声音饱含痛苦:“不!我怎么能不恨?我最想保护的人偏偏是我害死的,世上对我最好的一群人更是因我而亡,是我无能...”
无月不知道怎么回答,乾云佝偻着摆摆手:“你回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无月点点头:“好。”
身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乾云深吸一口气,扶着柱子坐下,靠在回廊边上合上双眼。
“我就知道!”少女无奈道:“仲离是我的弟弟,一向调皮粘人,我这次出门特意没有告诉他,没想到他还是跟来了,还真有他的,知道跟着青鸟找到我们。”
乾云点点头,“没关系,我这里有很多余粮,都是我攒的,不会饿着他肚子。”
少女笑了,乾云看不清她的面容,但听她的笑声,心里觉得她一定很美。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布都说道:“我去接小少爷!”
少女回应道:“好吧,看来是甩不掉这个黏人精了!”
布都走后,屋内一时寂静下来,他有些手足无措,少女离开他的身边,好像是在桌边坐下。
“你这本书真是奇书!”少女突然感慨,乾云闻言,想起来走之前桌上还有没看完的医书。
他回答道:“这是我师父留给我的,是他一生行医的经历和总结,还有一些草药,也是他亲自实践识得的。”
“这本书上很多东西都是阿嬷教我的,还说是什么独门秘诀,没想到你师父早就参悟了。”
乾云笑笑:“竟是这样,看来世间医术大多相通。”
少女又问:“说了这么久话,还没问你的名字呢?我叫长绵,慈长绵,慈是慈悲的慈,长是长短的长,绵是‘眇眇远行客,绵绵思故乡’的绵。”
乾云在心里默念她的名字,觉得她人如其名,是个心地慈悲、性子软绵绵的姑娘,“我叫乾云,乾坤的乾,云彩的云。我师父说希望我能像天一样胸襟开阔,像云一样自由潇洒,不为外界所困。”
“你师父一定是一个厉害的人!”
乾云点头赞同:“师父的确很厉害,他什么都会,脾气又好,从来没有生气的时候。”
“他去世多少年了?”
“三年了。但我总觉得他还没有离开,或许是因为我一个人生活,时间过得很慢,我也只认识师父一个人,所以记得牢。”
“如果你不介意,你可以跟我回去啊!我住的寨子很大,多你一个瘦瘦的小孩还是绰绰有余的,而且寨子里的人都很好,就像布都一样!”
乾云的眼睛亮了起来,但转眼他又摇摇头拒绝道:“不用了,我一个人生活在这里也很好,我生下来的时候大家都说我是不祥之人,会把厄运传给靠近我的人。我的母亲生下我就去世了,师父带着我独自生活,没几年也生病走了。我想我真的是不幸之人,你们做完自己的事就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