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给朕闭嘴!”
她们,我的妹妹、妾室、母后,全都错愕地看着我,仿佛第一次认识我,我吓到她们了。看着她们的脸,我逐渐冷静下来,下定了决心。不论如何,这世上能够懂我的,汝容是第一个。
只要这一点就够了,剩下的错误都可以改正,总归一切还是会如我所愿的,只要费点功夫和心思就好了。
我送走了承顺,安慰好太后,屋里只剩下我和伍乐柔。我露出一个笑来,说着柔情蜜意的话,很快她就扑在我怀里说出了真相。
好啊,找到你了,王六郎。
和伍乐柔谈完之后,我又回去看望汝容,她已经体力不支睡了过去。我坐在床边看着她的脸,越发笃定自己的选择,我何必要求她不谙世事呢?聪明点总比没心眼强。
目光下移,忽然看到她手里握着一个香囊。是定情信物?就这么喜欢王六郎?昏迷不醒也要攥着当宝贝?我又无奈又有点生气,扒开她的手,打开那个香囊,里面装着的是香料,还有一块玉佩。
我拎出玉佩,发现有点眼熟,好象是我的。她不是和王六郎情深意切吗?这又是怎么回事?是她看清形势之后准备的小把戏来惹我疼爱?还是...
我猛地反应过来,扭头看了一眼一直很没有存在感的徐秋寒。呵,徐秋寒,太后的忠仆,怎么把他给忘了呢?
我摸摸汝容的脸,表妹啊,无论你和王六郎是真心喜欢还是只是不想进宫,你瞧瞧,就是我放过你,太后也不会同意的,这就派徐秋寒来帮你我做出选择了。于是我顺水推舟,赐死伍乐柔。
我没想到,第二天王六郎居然敢来求娶汝容。他身为世家之子,难道真的不知汝容的身份和太后的意思?可他还是来了。
太后勃然大怒,当即就要我杀了他。但我眼前突然浮现出宫宴上,汝容望着高弗那双满含羡慕的双眼。这就是汝容想要的?
我没有杀王六郎,我告诉自己,是因为如果汝容对他当真有情,他一死,汝容此生都不会真正属于我了。我将他贬谪到武陵郡,岂会成全他一世深情?失去一切以后,他一定能学会识时务,而那时,汝容一定会彻底属于我。
我如愿娶了汝容,她开始展露她的锋芒,出乎我的意料,她不但美丽聪慧,而且对于朝政有过於常人的见解。她是独一无二合我心意的解语花,在我心中,后位一定是要给她的,但在她表现出对前朝的兴趣和能力后,我又不想让她坐上后位了。
我知道自己很卑鄙,但失去了皇位、权力,我还有什么呢?我什么也不剩,再也无法留住她了。
之后风风雨雨很多年,我们相濡以沫,发生过很多事,但我都记不清了。我们有一个儿子,名字叫李佑。上天从未垂怜我,但愿我和汝容的儿子能够有幸得天庇佑。
几年以后,我的身体日渐虚弱,夜里孤身一人坐在天禄阁内时,看着面前摞着高高的奏折,南边水患、北边暴乱...事情永远也处置不完,底下人的心思层出不穷,一股疲惫感让我不由得佝偻着往后靠,但在脊背碰到椅背的那刻,我又仿佛惊醒般直起身子。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我剩下的时间还有多少?万岁万岁万万岁...世上有谁能够万岁?我只是一个凡人,总有一天会离开的。
扪心自问,有什么是我放不下的?我为什么要这么逼自己?越国蒸蒸日上,我在害怕什么?难道个个皇帝都是名垂青史、万古流芳?我只活好我这辈子还不够吗?要什么万世虚名?我没有对不起越国已是够了。蝼蚁尚有求生欲望,我凭什么不能祈盼长命百岁。
合上奏折,我决心今夜不再批阅了,呼来小黄门扶着我回了寝宫,一路上我的心越来越放松。
站在门口还未进去,我听到屋内汝容在教佑儿背书,我的嘴角不自觉弯了起来,里面是我的妻子和儿子,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两个人,他们都是我费尽心机留住的家人。佑儿磕磕绊绊背不出来,我也跟着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忽听到汝容温柔婉转的声音:“你糊弄母后不要紧,等你父皇回来见到你背成这样,他又要犯愁了,你不怕他发脾气,难道也不怕他难过?”她的话音刚落,稚嫩的童声又急急响了起来。
驻足片刻,我苦笑,转身回了天禄阁。
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