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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夫君已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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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搭着,原先静谧的氛围霎时带着些骇人意味。他本以为还会听到几句毫不留情地冷嘲热讽。

却不想这回,她出乎意料地示了弱。

“我害怕。”尾音微颤,似夹杂着心跳。

心里突然被这怯生生的三个字留下几条抓痕,借着房内些许微光,透过她望向自己的眼睛,欲探究一下这话的可信度。

却被一双可怜眸子看得慌了神,倒也不是全然盛满怯懦,还带着些许明目张胆地试探。

“所以呢?”沈确定了定心神,见她摆明了想故技重施,佯装无事开口,“想来找我这尊菩萨辟邪?”

“行么?”清冷的嗓音淌过长廊,目不转睛,倒显几分真诚。

沈确轻笑,直勾勾地靠近她,呼吸不经意间重了几分,“菩萨也不陪人睡觉。”

话毕,便将门毫不留情地拢上。好在,没听见落锁的声音。

虽是吃了闭门羹,却见到了他乱了分寸措手不及的样子,如此,也属实有趣,她唇角勾起笑意。

不过,这尊菩萨当真打算一晚上不合眼?如此,自己要如何脱身……

也罢,先睡会吧。

指节刚触到绣枕的云纹,方才察觉到床畔整整齐齐叠着几件新裁的衣裳。烛火跳跃,在那些素净的衣料上流淌。

是自己惯常的喜欢穿的素色,款式也如旧时般简洁,只是指腹下的触感却泄露了不同:云凌锦如雾,雪缎似水,浮光锦在暗处仍泛着粼粼微光,皆是名贵时兴的料子……

沈确回了房内,烛台已积了层叠的蜡泪,随着时间段流逝不断绽开。

引人注意的是窗边案桌上不知何时停了封信,静静地搁置在那,等待来人启封,沈确指腹一捻,烛火间将墨色的字照得清清楚楚。

轻声的冷笑在安静的空气中格外明显。墨色的瞳子快速在纸间掠过,眼角带着些许嘲讽,却看似意料之内。

直至,扫到末尾的几个字,眼神顿住,意味不明,手上使了几分力道,青筋凸起。

衣袖一抬,纸角处便燃起了火,很快便将其吞噬,化为乌有。

他斜倚在榻边良久,倦意刚漫上眼帘,正欲阖上眼,此时眼皮却浅跳,思绪被方才的白纸黑字牵回——终是待不住。

门轴发出轻微地“吱呀——”一声,又被拉开,他静立于门外。正欲推门而入,却见屋内烛火摇曳后,倏然被人熄灭,黑暗吞噬了里屋的光亮,一切归于平静。

已搭上门扇的手又放下……

翌日,天已大亮,晨光普洒。塌上之人眼睫微动,缓缓睁开双眸。

她撑起身,下塌后随意挑拣了件昨夜悬于床栏处的衣裳,换好后推门而出——却见沈确伫在门口,长身玉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手里端着食案,也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

“用些早膳。”不带命令的语气,轻缓得温润如水。如此殷勤,反倒真要送人上路。

清粥依旧泛着丝丝热起,在晨光里漫开。

白枕正欲接过食案,耳边却拂过脚步声响,那人已端着食案抢先一步跨了进来。

早膳被搁置在桌上,果腹为大,白枕端起白瓷碗,指腹触及到阵阵暖意。平日里晨起,总是无甚食欲,今日倒也古怪,未几,便用了大半。

见她歇了筷,开了口。

“南浔江家,原先以蚕丝生意谋生,后家道中落,无力继续这老本营生。”一字一句地缓缓道来。“可就在前年,南浔倒出了个好心人家,接手了江家的蚕丝生意,顺理成章地,两家喜结连理。”

“真是好一桩美事。”嘴边的恭贺之意挂在脸上,便成了蜜里淬毒,“恭喜。”

“恭什么喜,我夫君已殁。”冷言冷语地接上他的不怀好意。

对面之人愣怔了一下,显然没预料她会如此接话,眼里透着质疑。却瞥见她的神色,全然不像玩笑话。

她继续,“百日未至,新丧。”

他眼尾是上扬的,嘴角却透露出些许惋惜之意,摇了摇头,“那当真是不尽人意。”

思忖了几秒,似是勾起了他的好奇,句句深究,“病殁?还是意外?”

“逝者已逝,死者为大。沈将军还是别问的好。”

轻笑一声,似是默许,话锋一转。“那我们来聊聊活人。”

“譬如,吴琼。”眼廓长而深,方才的温润假面寸寸龟裂,危险感陡然暴露。“我劝江小姐,不要装聋做哑。毕竟,我的耐心有限。”

“他与我夫君之死有关。”又绕回了死人身上,那是他第一次见面前这个姑娘眼神里透着坚韧的悲悯。

白枕心中冷笑,胡说八道么,自己也擅长。

沈确凝视着她,似乎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眼中那抹挥之不去的疏离,举手投足间流露的冷意,还有那种对世间万物都置身事外的淡漠,原来,竟都是源于丧夫之痛。

又见她又轻叹了口气,话音微顿,像是妥协。“我夫君之死,他或许知道些什么。沈将军可否高抬贵手,将人借我两日?”

沈确眸色愈发沉郁,好一个高抬贵手,如今情形,像是自己才是那不近人情的恶徒。嘴角不由得闪过一丝讥讽。

“你可知那人涉及朝廷重案?”玄色衣袖拂过案几,带起一阵凛冽松香,“就这么着急,与你夫君团聚?”

烛光在她眼中碎成点点星火:“夫君解我江家于燃眉。”话音轻柔,却字字分明,“一日夫妻,百日恩......”

话音稍顿,她唇角忽然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眼睛垂落,却让沈确莫名心头一紧。

“更何况,夫君待我,情深义重。”

“不想江小姐竟如此重情义。”话到了他的嘴里,就变得极其耐人寻味。

“可沈某既不情深,也不义重,这可该当如何是好?”话音未落,沈确忽地倾身向前,将她圈于方寸之间,迫使她抬眼与自己对视。似笑非笑间,透着一股森然寒意。

“可至少,现在人在我手里。”

白枕抬着下巴,就这么与之对视,将其映入眼底。

“可你,现在在我手里。”他指尖缓缓点桌,像是在意指着什么。眼底暗色晕染,嗓音却轻得近乎温柔,“京城路远,押解的犯人死于半路,也是常有的事。”

“至于死状,无人在意。”人已贴近耳边。

银光乍现,白枕发髻已散落了一半,发簪已抵住他的脖颈。

他却不动作,只是笑着摇摇头,像是真心实意地给她忠告,“情深易折,义重难得善终。”

“太吵了。”懒懒的倦意下,终究是被沈确听出了些许烦躁的气息。

“我未必要活,但你也未必能活。”

鱼死网破么?太不划算。

另一只手顺势将烛台推翻,随意将酒水淋于地,沿着酒漫开的路径,逐渐起了火光,映得脖颈处的银簪熠熠生辉。

外头的侍卫很快就一拥而入。“走水了。快!”

凛然的森意漫上两人眼角,侍卫刚破门而入,便见着眼前的两人:面色挑不出不好看的。

此间场景倒是让众人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是先救人,亦或是先救火。

倒是人质先开了口,“救火要紧。”

“让开。”银簪已刺入肌肤,沁出血色。

沈确在前头她未曾看见的地方示意,似是让他们由着她去,便无人阻挡。

火势不大,又幸亏发现及时,客栈内无甚财物损失。

只是人,竟就被这样挟持着策马离去……

虽然好像也算不上挟持,沈将军看着没什么不愿意的。

晨曦如纱,在山涧弥漫,为马背上两人的睫毛出染上了丝丝金色的光晕。

沈确颈间原先抵着的簪子不知何时已换作腰后侧的短刀——那刀刃还是她从他自己身上抢来的。

男子策马在前,女子持刀在后,这般景象着实罕见。马蹄声碎但急,踏过蜿蜒山道,待日头攀至中天。

策马良久,已至午时,方又得见门匾之上的淮春客栈。

正午的日光灼人,白枕倒也难得做个好心人,手指往他腰间一探,径直扯下他玄色外袍一角,“刺啦”一声,布料撕裂得整齐利落。她抬手便将那布条覆上他的双眼,于脑后系紧。

忽闻沈确轻笑出声,怎生有如此记仇之人。

却也纵由她动作,白枕正欲伸出手臂,让他搀扶,却不想这个人好像天生有方向感似的,一把牵住了自己的手腕,掌心的温度沁透腕骨,还甩不掉。

两人便这般别扭地迈进客栈,一前一后,押解犯人的官差一下成了囚徒。

“二位客官,可是要住店?”店堂小二匆匆搁下那头的活计,小跑着迎上前,袖口还沾着微微茶渍。

“我们上楼寻位朋友。”她嗓音清泠。

“得嘞!”小二响声应和,目光却忍不住往旁侧飘,心生疑惑——那公子虽被布条覆眼,仍掩不住通身矜贵气度,面若冠玉,只是薄唇紧抿,从始至终未发一言。

“家兄患了眼疾,大夫嘱咐,平日里见不得光。”白枕忽而轻叹,指尖在沈确袖口安抚般一拍,俨然一副兄友妹恭的模样。

沈确眉梢几不可察地一动。兄长?怎么张口就来?

谎扯得可谓是行云流水,偏生语调里还掺着三分忧切,倒真像是那么回事,沈确心中嗤笑。

“原是如此……”小二搓了搓手,面上虽未曾表露。但仍偷眼瞧了眼男子被蒙住的双眼,心下默默唏嘘——当真可惜了这般好相貌,竟是个瞎子。

“沈将军自己待这吧。”白枕将其带入之前老覃所住的厢房。“要跑也行,不碍事的话自便。”

趁他双眼蒙上之际,白枕将目光落在了这张脸上。的确,变化还挺大,无论是样貌还是性子。

“还叫沈将军,你不应当唤我,哥哥么?”吊儿郎当的语气,那两字被咬得极重,哪怕被遮挡住了眼,白枕也能想到他眼角荒唐玩味的笑意。

那两字被他一喊,像是别有韵味,心跳竟不自觉快了几分。她听不得此人胡言乱语,抬手便将他双手捆上,匆匆把门合上。

哪怕已踏了出去,也能依稀听见房内沉沉的笑声。

她推开隔壁房门,便见老覃留于桌上字条,“琼安,勿忧。径幽山,孟兆擒。”

径幽山,孟兆擒。心里默念一遍,捏紧了字条的一角。怎生如此巧,恰是沈确将自己带去的山头。如此,又要折回去一趟。

疑虑漫开,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些不安,但宜早不宜迟,匆匆下楼独自策马直奔径幽山。

沈确隐约间听到楼下策马之声,嘴角一扯,竟有得逞之意。

霎时,原先桌上的茶盏碎了一地,手指轻触,勾起一块碎片,熟门熟路地将绳子划开。

眼睛的布料被取下,他也后脚跟着下楼,从马厩里牵出了匹不知谁人之马,策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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