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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初遇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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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几日,逐渐从飞禽之声中走出了人烟气。

这几日,挑得是偏里旁门的小道,自宣武门进,才算入了京城。突然有了市井喧哗聒噪,这种鲜活气息起初还让人不适应。叫卖声早早便铺满了整街,形形色色,各色人等,穿梭于街头巷尾。

白枕将帘子掀开个角,瞧着过路的庭院府邸。赫然,平远伯府的门匾映入眼底。

“快去看,定昭将军回来了。”不远处人头攒动,愈发向一处汇集,老幼妇孺皆有,方才急色行走的,也停下想看个究竟。

照着阳光融着春雪的长街熙熙攘攘。

嘈杂声中辨得一丝不急不缓的马蹄声靠近。

“是定昭将军沈确。“人群最前头的孩童蹦蹦跳跳跳,回过头想第一时间告知自己的娘亲。

城门口涌进的金色晨光里,先是一杆玄色军旗打头,而后是百骑黑甲卫队随行,铁蹄踏过人群所拥的长街,人群散开,酒肆二楼悬着的彩绸随之飘落。

遮挡的军旗荡开,银鞍上的将军,露出沾着血痕的年轻面庞。金丝绣的麒麟纹披风肆意飘扬,银色刀鞘相伴,悬挂的璎珞都显得威严肃穆。

不知是谁先抛了枝早开的桃花,霎时间整条长街漫漫,落花满地。

几个身着粗麻的酒肆帮工抬着整瓮新酿的黍酒挤到路中央,酒坛上镌刻着不甚明晰“辽东大捷”四个字。

少年将军勒住缰绳。马前蹄刹住的尘土里,他俯身接过老人颤巍巍捧上的陶碗,一饮而尽,几滴酒顺着隽秀的面庞滑落,沿着脖颈有力的筋脉向下蔓延。

白枕被这声色引得偏头注视,许是因这个方位的百姓热闹些,沈确恰巧侧头一瞥。

白枕心里不知为何顿了一下,停滞一秒,收回目光,撇下帘子,只听见缓缓的马蹄声从自己的车马旁路过,从帷帘透过一丝模糊的身影,看不清马背上的人的神情,只听见军马的步履。

每一声都踩得漫长,悠悠晃过。

待再回望时,黑甲护卫已行至平远伯府,未曾停留,继续前行,往那个方向去,是进宫的朝阳道。

当最后一面军旗消失与街尾,人也慢慢散开,鸡鸣狗吠间,传开了今日所见所闻,绘声绘色走街串尾,百姓继续疲于生计。

只剩下一座孤零零的车马仍停在平远伯府门前,未移开。

白枕微微抬头,惹人注目的槐花树伸出枝桠,透过平远伯府的壁墙,郁郁葱葱的绿色盛意中捎带着白色的花坠,串串携香。

思绪被带回充斥着槐花酒香的时节。

平远伯府世子,沈将军,沈确。白枕并不习惯这么叫。

过去,白枕喜欢喊他沈槐序,连名带姓。

沈夫人善作诗,曾于一棵槐花树下推凿诗句,以诗序为篇,以花序为引,其腹中子生。因而,得槐序之名。

春色可入槐花酒,仲夏满园椰子花,金秋瑟瑟桂花酿,冬日温壶梅花香。

白枕幼时倒也未曾养出能一以贯之十来年的其余喜好,唯独对这酒,情有独钟。好也好在是个自产自销的主,一人足以担起从酿酒至饮酒一套完整流程。

照祖父所忆,五岁生辰,尚揪着两小辫时,提溜着壶酒,托着杯盏,挨桌挨席将自己满上与众宾碰杯。

小身板穿梭于各处,一时间,觥筹交错,众人由起初惊诧难语至把酒言欢。小酒迷的名号也自此一战成名,众街坊邻居也渐渐习惯唤她阿酒,连带着家里人也这般叫。

但却也因此生出了个损人利己的坏毛病,爱劝酒。尤其是爱劝那明知滴酒难进之人尝酒。

这滴酒难进的苦主便是那沈槐序。

“沈槐序,你尝尝,这便是以你那名字做的槐花酿,量身定制,仅此一家。”白氏劝酒确也仅此一家,且这一家独大,唯劝沈家。

“我不善饮酒。”少年端坐推脱。

“练一便好了,你试试。”阿酒有所图谋的时候并无其它肢体语言,仅仅是死死盯着人看,似乎想把眼中的真挚掰开揉碎了都给对方看看,漾着能将人溺毙的真诚,但心里不知道在捣鼓什么鬼主意。

沈槐序拿她向来没办法,也不知是真拗不过她,还是有意纵容。

一来二去,终归是骗得沈槐序饮了一盏又一盏。

槐柳之絮轻飞扬,红晕之色少年郎。

在春日槐花时节,沈府每日清醒的送来一个人,夜里就有一人被抬出去。

沈府的老爷子向来由着阿酒,还美名曰,“君子有所为,这酒便是成君子之美的第一步。” 殊不知这成的是君子之美,还是酒鬼之美。

幼时稚嫩的忆与现今恰巧马背上的人影重合,交织于一处,恍惚间竟分不清今夕何夕。

说来,平远伯府后院槐花树下还有几坛槐花黄酒,不知酿成什么味了。

又或许,早已被掘出来分着喝了。

物是,人已非。

“走吧,老覃。”

“好嘞,小姐。”

白破财才醒,睡眼惺忪,扒拉开帷帘,眼珠子轱辘轱辘地转悠,一圈一圈,明目张胆地上上下下扫荡,似乎想将这首次所见之景瞬时映入脑中。

白破财虽是第一次来京都,却也端住狗架子,显得老成。

不过一炷香,车马行至一小院,院子不大,雅致不失。“小姐,我们到了。”前头的驱车人率先走下,紧接着白枕亦抱着白破财下车,简单将包裹拾掇一番,便进了院。

此处乃是卢老早已暗中差人备好,一应事宜届已俱全。

白破财是个喜新厌旧的主,都说一回生,二回熟,白破财初来乍到,便撒开欢地在院子里奔,全然将原有的窝抛之脑后。

缓步穿过内庭回廊,穿堂风挟着久违的生息拂面而来。鬓边垂落的流苏簌簌颤动,珠玉相击发出细碎的清响,与庭院中摇曳的草木应和成韵。

这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仿佛都在以细微的震颤,迎接着久违的人气。

卢太傅虽未与白枕定好赴京之日,是为临时启程,却也看得出这庭院时时有人看顾,甚至于排布皆是花了心思。

无甚繁复的装赘,熟悉感扑面而来,里屋的书房与昔日里白王府的颇为相似。

祖父在时,卢太傅常与之于书房内谈经论史,经纶之大,大不过二人莫逆之情。无关政事,无关圣贤,黄金屋颜如玉皆非紧要。

二人谈天说地,日日都要将那少时结交的缘分诉于衷肠。闲暇时,二人槛边饮酒,望星数月。

心里的某个角落像是被回蒸溽瘴气席卷,潮湿难去。

“二小姐,这是卢老安排的侍女,做事牢靠周到,生活起居一等交由她们便是。”老覃稳健的步伐从不远处走来,后边跟随着两个侍女。

既是卢老安排之人,自是放心,好歹安身的落脚处又多了两个可托付之人。

在路途上已与老覃商议好,出了那一隅客栈,自己便唤作江复,南浔江家,赴京谋生。

江复,将复亦或是将覆,总有昭然之期。

“江二小姐好,奴婢二人为姐妹,本名唤作阿招阿娣,家中父母为保弟弟仕途,将我二人发卖筹钱,幸得卢老先生收留,方得容身。卢老先生言,人活于世,不必为了他人。招朝暮,一日尽,便无愧于心。为奴婢二人改名,阿朝,阿暮,若江二小姐不弃,阿朝阿暮二人愿报之以李。”

“招朝暮,一日尽,无愧于心。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是卢老先生对你二人有恩,这恩不该我受。说来卢老先生亦于我有恩,因而,我与你二姐妹再平等不过。以主仆相称,受之有愧。若是你二人不弃,便于此地同住。两人一狗,我与老覃不是闹腾的性子,但就是这白破财。”白枕话音未落,便顿住,浑身像是发芽的一团毛茸茸的玩意适时地滚了过来。

“不多介绍了,正如眼见这般。”

阿朝阿暮从起初神色中的慌乱变为释然感激,长舒一口气,一齐望向白破财,不由地挟着笑意叹道:“我二人都喜狗,不怕。”

“江二小姐接下来有何打算?” 老覃斜倚石磴,信手拈弄海棠花枝。桂子暗香浮动,月色渐浓,神色自若。

“沈确这条大鱼,引得东边南边的池中涟漪纷纷,且看那渔者舍得放何等饵料。”

“那我们,可要撒点?”老覃思忖一番,不急不徐地将多余的花枝修剪掉,“咔嚓”清脆一声,老覃的眼神也是真灵光,分毫不差。

“尚且不知这鱼的喜好,得先观察一番它爱吃哪里买的饵料。如今我们只需先将这水搅得浑些,浑到执杆人谁也辩不明。”

比起太阳一照世间百态看得分明的白昼,这带着点月色的夜,瞧什么都瞧不真切,隐晦得让人入迷。“说不定,还能省下饵料钱。”白枕与老覃对上狡黠的眼神,莞尔一笑。

月移花影动,双影循廊行。

月下的影子随着二人向里屋去,“我那还有多余的被褥,春日虽至,夜深仍露重,您一同拿去。”白枕嘱咐道。

“你才同卢老说了几句言语,小小年纪,这般操心。”一番打趣后,两个影子分道扬镳。

平远伯府,朱门方启,金铃骤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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