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洗手间简单洗了把脸后,终于在窗口看见走来的洛宇。
他提着一个袋子走回来告诉荒草这是他们的早餐,其中还有昨天拿的一袋水果。
早餐是一些包子,里面是香菇肉馅,鲜香流油。但是洛宇一个都没吃,只是啃着那些有点发硬的水果。
“你不吃吗?”荒草问。
洛宇又咬了一口果子,“不吃。”
“你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喜欢那些水果。”洛宇咀嚼的动作看上去只是为了填饱肚子。
“不好吃。”洛宇回答,又用牙咬下一口,但没咬开。
“那为什么要吃?”荒草疑惑着。
“不知道。”洛宇语气很平淡,这就是他真实的想法。
洛宇自顾自地吃着果子,也不让荒草帮忙,两人草率地解决了早饭后就去了老地方。
庄园内的孩子大部分课程都是由家人安排,但也有集体的活动,比如格斗场。
荒草离开庄园的前几天,还在这里进行拳击训练。
现在尚是太阳初升,格斗场里教练学生就已全部到位,传来一阵阵□□与布袋的拍击声。教练声音洪亮,尽管仍在场外的荒草都能感觉到耳膜震动,荒草曾经也是这里的一员,接受着一刻不停的训练,有些拳法他至今历历在目。
他们走到了格斗场内,许是昨天的夜谈让他们距离拉近,洛宇主动讲解了些他离开后格斗场的故事,虽然和以前没有多大改变,只是又增加了一些新器械。
荒草跟着洛宇的脚步向前,有十来岁的孩子正模仿着教练的姿势做热身,也有即将成年的男孩赤着上身走上擂台。往里走,是对着沙包不断重复着同一动作的青年,左侧,连女孩也顶着汗水训练各种体术。
这是庄园内强身健体的方式,每个孩子都必须经历一番。
健壮的体魄是一切的根本,这是每一位庄园家长会对孩子说的话,也是媒体向来热衷宣传的地方。
空气中带着夏天的燥热,夹杂着声量高低不齐的哼哈声。
对于小时候的荒草,格斗场像个没有尽头的世界,长大后的他,只顾着与对手或教练相搏击,也未曾认真看过这个特殊的建筑。
它或许还是很大,但已经不是那个荒草走不完的世界了。
最里端,有两个肌肉饱满的青年正在对击,他们握紧拳头,蜡黄色的脖颈上滚落一滴汗水,双眼如同捕猎的鹰鹫紧盯对手,只待一声号令。
如此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台下却没有一个观众,所有人都为自己而忙碌着,关注这场比斗的只有对赛人自己。
一滴湿润的液体溅射到了荒草脸上,荒草伸手一抹,指间糊上了一层血。
大脑空白了一瞬,他回过头去看,擂台上正在拳击的人使出全身的气力将拳头向对方击去,血液从鼻腔迸射。
荒草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好像看见自己站在了台上,那是他第一颗牙齿掉落的地方,也是他第一根肋骨断裂的地方。
之后他花了多久才治好呢,好像也记不清了。
比赛以一方倒地结束,受伤的两人都被抬了下去。
荒草二人没有在此驻留,将这个区域剩下的地方走了一遍。
期间有一个教练眼神怪异地看着荒草,荒草怀疑他是自己曾经的教练之一,不过自己应该一直没有记住对方的脸,既然对方无话对自己说,荒草也就直接走了。
他们又去了很多个曾经待过的地方,破碎的片段在他脑内一直组合不成完整的画面,像是缺少了关键碎片的拼图。
最终,他们再一次回到了洛见锋的家中,洛宇去了厨房准备午饭,而洛见锋也在此时离开了实验室,男孩紧随其后跑了出来。
荒草有些诧异地看向敞开的实验室门,这是不是太随意了些。
但很快洛见锋牵着男孩的手走到了荒草面前,他坐到沙发上,举起男孩的一只手臂,说:“我改进了一个新仪器,可以精密快速地确定陈旧骨伤。”
“我记得去年你锁骨处受了伤,恢复的一直不是很好,要再多做个检查吗?”
这话一说,荒草断然不会拒绝,更何况他原本就想去洛见锋的实验室。
“好。”他爽快答应。
那一处锁骨伤是被石头砸伤的,父亲告诉他,当时庄园内有位先生要拆除一块实验墙,荒草因为人手不足就被叫去帮忙,但是墙体突然松塌,荒草正巧处于倒塌中心,直接将锁骨砸断。
那种彻骨的疼痛如今回想起来都会让荒草头皮发麻。
荒草很长一段时间没来到洛见锋的实验室,里面的东西虽然都大变样,但也有部分是媒体报道过的情景,没有什么特别的。
在洛见锋的指引下荒草来到一个独立开来的大型仪器上躺下,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又涌了上来,甚至比之前更加强烈,荒草差一点就要径自起身,好在只隔一分钟洛见锋就让他起来。
趁着对方观察数据的时间,荒草又环视了一圈,淡淡的药水味还有寻常的器械,或许洛先生的实验室就是模范代表也指不定。
结束短暂的检查后,洛见锋带着荒草出了实验室,他脸上是几乎异于寻常的笑容,眼角纹层层叠起,语调高昂,
“恢复得很好,荒草,你恢复得很好。”
“嗯,谢谢洛先生。”
洛见锋满面喜色地将报告放在了储物柜里,洛宇此刻也做好了午饭,几人来到客厅坐好。
洛宇手边还是那几个果实,不过此刻多了一碗汤,而男孩坐在高椅上拿着勺子搅动碗里的饭。
“下午要走的时候,让洛宇跟着你吧,现在可不会随便让人出去。”洛先生半开玩笑地说。
荒草回道好,他还惦记着昨天的照片,午饭结束后询问洛先生是否还有他以前和父母的照片,他有些留念。
洛见锋摩挲着下巴思索,最终找到一本相片集,当年集体合照后活动方会给他们留下一本薄相片簿做纪念,现在估计是没有了。
洛见锋将相片集递给了他,上面的塑料封膜还完好无损,“这里面应该有他们的照片。”
荒草接过后道了声谢谢,将塑料膜撕开翻动起来,这一本收录了十五年前到十年前左右的照片。
照片从略显模糊到清晰无比,呈现出时间跨度,荒草稍一翻动就有了意外之喜,这上面还有他更幼时的照片,那是在十三年前的照片上,他七八岁的模样,再往前就没有了。
上面的他都是同一表情同一手势,荒草自己看了都觉得单调,草草略过后他翻看着十一年前的照片,一年间全庄园能拍下的照片有很多,但幸运的是荒草果真找到自己和父母叔叔的合照,他的衣领上也绣着相同的花。
在这段时间内拍照的孩子身着的衬衫都是同一款式,所以那个带红斑的男生也去过那场药物研发赛。
那场研发赛,会有什么特别吗?
荒草试着再去寻找红斑男生的照片,可惜只有一两张,连荒草自己的都变少了不少。
不过至少他能够清楚对方在庄园内的身份了。
荒草又翻回了一开始他和父母的合照,在监狱待上一段时间后他们的面庞在他脑海中已经有些模糊,如今多看一眼,那几个白大褂的身影又在心里浮现。
母亲留着长发,是个样貌温婉的女性,父亲表情严肃,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叔叔身材高大,强壮的手臂看着有无穷的力量。
报道上曾说,他们看着就有非凡之辈的气质,多么和谐的三口之家啊,加上他,反倒有些违和。
将相册还给洛见锋后,洛见锋没有再进实验室,许是为了展示他的不舍,洛见锋坐在沙发上和荒草唠了些家常,并表示,虽然庄园管理越来越严格,但如果有机会他还是会让荒草多回来几趟。
荒草对他的宽容表示感谢。
下午三点,有科员来找洛见锋,荒草便在这时告别了。
走向庄园外围的路很长,饶是话少的两人也聊上了好几句。
“你要怎么离开?”外面仍旧是一大片草原,徒步简直是痴人说梦。
“我朋友会来接我。”荒草回道。
“好。”
朋友,对于庄园内的孩子是不存在的词汇,他们的关系只停留在家长与孩子之间,再多上周围的邻居们。
两人走到了外门后,荒草见到没预想过会再见的人——祝安。
没想到离开时还是对方在值班,祝安看见荒草时又挥了挥手,看来他对于见到自己这件事也深感巧合。
荒草做完了一系列检查后朝洛宇道了声再见,对方便缓步走回蓝天下的青草地,留下一个健瘦的背影,他又将开始往日的生活。
荒草则向着他的对面一侧走去。
荒草来到大门口,告诉祝安自己要回去了,对方忙着处理新一批来访者,只能通过手势向荒草表示再见,从他的眼神中荒草成功读出几分归乡之情。
出发前符戈他们就表示会在庄园门口直行的方向等待,荒草走了一阵,果然看见熟悉的车辆停歇在前头。吕文池从车上跃下,绕着他走了一圈确定他完好无损,符戈还是同一动作拿着根半燃的烟,状况与之前没什么差别,只不过身上的烟味又重了些,他来到荒草面前碰碰他的手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