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房子里有鬼,这是独属于荒草的秘密。
他没有告诉别人,因为他知道别人都很害怕,那些人有些胆小,但是荒草不一样,他是个勇敢的孩子。
在白天,那些鬼魂会在外面游荡,荒草看得见他们。
但是他没有靠近,因为荒草知道自己还有些弱小,他需要一些工具,才能打败那些鬼。
鬼魂有时会像故事书里的一样来找他,然后恐吓他,但是荒草不会被吓到,他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然后在他们以为恐吓成功时,荒草又快速地跑掉。
荒草的朋友都害怕鬼,每次鬼魂出现时,荒草能注意到他们在颤抖,有一天荒草实在好奇,他想问,你们也看得到鬼吗?可话没来得及问出口,朋友的家人就制止了他们,他听见他们说:“别和那孩子玩。”
荒草难过地想,或许是因为他是个不乖的孩子吧,而朋友们都是很乖巧的。
不过没关系,他会帮他们把鬼杀死掉的。
……
两人都没有预料到这个回答,符戈眉心一锁,再问道:“白房子是什么?”
荒草又一次沉默,白房子是什么来着,他思考着,过了好一会,他说道,
“是我住的地方。”
符戈和江禄对视了一眼,至于其中交流了什么信息,荒草就不得而知了。
“你还记得我吗?”符戈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点燃。
符戈长相俊逸出众,眉眼犀利,英气十足,黑短发下又带着一丝杀伐之气。
如果曾经见过的话,他一定不会忘记。
于是他摇摇头。
符戈兀自吐了个烟圈。灰色烟尘弥散后,符戈又靠近,他自上而下看着荒草,健硕的身材将荒草笼罩在一片阴影下,压迫力十足。
他指了指自己肩侧,“这个记得吗?”
荒草随着符戈的动作视线上移,那是一道极深的刀疤,下手的人很果断,显然就是冲命来的。
对于伤疤本人肯定是印象深刻,但对于荒草而言,他一无所知。
“不记得。”他诚实地说。
“嗯。”他听到符戈淡淡地回了一声,然后又吸了一口烟。
“带他去找吕文池,说不定哪里出了问题。”
“嗯,我和他说一声。”
他们又独自谈论起荒草不理解的话语,坐在椅子上听了一阵后,荒草开口,
“我为什么要跟你们走。”
符戈俯视着荒草,“因为你是从庄园出来的。”
“那又怎么样?”
庄园出来的人又不止他一个。
“你目前是我们了解庄园的最佳方式。”江禄在一旁解释道。
“那个地方很不对劲。”
庄园是荒草从小生活的地方,起初为一位富豪所修筑,他在漫漫草原上修建出鳞次栉比的雅致居所,邀请无数卓秀的精英入住,连带着他们的孩子一起在此处生活。
渐渐地这里化作科研与自然相融合的圣地,外界将此地誉为科学精英们的乌托邦,梦想能进入这人间胜地的人数不胜数,但真正能踏入其中的寥寥无几。
像荒草这样出生就在庄园的人,还是不少人的羡慕对象。
“为什么这么说?”
荒草自记忆以来就一直生活在庄园,这是第一次有人向他说庄园有问题,他不由有些好奇。
“庄园是个人才辈出的地方,所有的孩子都被外界描述为天之骄子,但很微妙的是,独一无二的他们离开庄园后都变成了默默无闻的庸人。”
荒草从未离开过庄园,对于外界的评价只停留在偶尔出现的媒体报道上的夸奖,那些人每次都会扛着大号摄像机说些天花乱坠的好话。至于离开庄园后的人,好像已经被媒体遗忘了。
他接触的人中也没有离开过庄园的人,所以对于这一问题荒草回答不上来。
“或许正因为他们是‘庸人’,才会离开庄园。”荒草试着解答这一问题,因为能力不足离开庄园,也是很合理的情况。
江禄摇了摇头,向荒草提问,“你们是如何评判一个人的能力呢?”
荒草静言思索,他在庄园内倒确实没有类似的考验。
江禄自己也坐在一张椅子上,靠在椅背上分析,“我们寻找过他们的背景资料,其中有人在幼时也是极为出色的存在,我们并不认为他们一致在成年后智商便大幅倒退。”
这话确实说的很有道理,荒草认真听着,不过这毕竟只是猜测,难道以这份缘由就让他们对庄园产生怀疑。
没待荒草提出自己的疑惑,符戈便接上了江禄的话头。
“半年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半年前……那是荒草刚因为纵火案入狱的日子,荒草记忆还是很清晰的,那段时间他仍如往常的生活一般。
“运动,学习,拳击训练……”他的生活很简单,荒草很快描述了出来。
但这似乎不是符戈想要听到的内容。
“19号那天庄园外墙的草丘下,我出现在庄园的事情你不记得了吗?”
荒草在心中默念这个日期和地点,但那天对他而言依旧是平常的一天,更别提唐突出现一个陌生人。
“不记得。”仔细回想后荒草得出了相同的结果。
“你忘了一些事情。”符戈断言道,“这道伤疤是我进入庄园后你留下的。”
荒草闻言有些皱眉,忘了什么?可是他明明记得一切。他朝符戈被衣物遮住的伤疤看去一眼,脑子里依旧一片空白,难道他也开始健忘了?
“我仍能记得过去所有发生的事。”
“但……”荒草看向那道疤,接着说:“我对这道伤毫无印象。”
符戈则是朝外吐出一口烟,神色莫名,他没再说话,一根烟已在他手中燃尽,留下一截烟头。
江禄暂且换了个话题,在一边让荒草再描绘一下庄园的内部,虽然网上能够找到大量的图片,但他们还是更想知道内部人的视角。
这终于是荒草熟知的问题,他语速流畅多了。
“庄园内划分成八个区域,平常就这样寻找每个科员的住宅,中心都是木质阁楼式房屋,外围则是一些活动设施,最大型的是一个拳击训练馆……”
荒草说了很多,不过实际上与他们获得的消息相差无异,江禄手撑在椅背上,揪着自己的卷发又问道:“那人呢?”
荒草在庄园相处的人也不多,他想了想说:“平日里我和父母生活在一起,他们对我极为关爱,庄园里的人也很友善,认识的人都很关照我。”
他邻居的洛先生还时常还请客让他留宿。
江禄一脸狐疑,“他们真那么好?”
荒草点点头,父母和叔叔一直以来就很疼爱他,或许这也是他完全不了解会有人离开庄园这件事。
“嗯,他们很爱我,我也一样。”
江禄嘶了一声,语气带着些费解,“可是,你不是……”江禄没把话说完,剩下的话也无需多言。
他说着爱他的家人,但半年前放火烧了整栋房子的人,又实打实的是他自己。
荒草垂下眼睑,看上去有些忧伤。
“当年的事情我很懊恼,我从没想要这么做过的。”
他当时只顾着杀死房子里的恶鬼,也忘记了房子里的人。
江禄听闻荒草的话后也随之陷入沉思。
另一头将烟头抛进垃圾桶后,符戈对江禄说,
“明天我带上他去防空洞。”
“行,我去给你们收拾东西。”
两人又这样替荒草决定了接下来的安排,荒草在心中无奈叹气,不过除此之外他们也没有为难他。
江禄走后,符戈就拉着荒草上了楼。
刚才从外看这还是是个角落处的小房,没想到内里别有洞天。阁楼上划分出两个小房间,透过敞开的房门可以看见屋顶开着天窗,光线比楼下敞亮多了。
“今晚先待在这里,明早会带你去别的地方,做个身体检查。”
说完他就先一步下楼了。
荒草注视着对方的背影,脑子里思绪复杂。
他无法完全信任符戈和江禄,尽管他们所说的矛盾点确实存在,但那太过无力了,他们还隐瞒了更多的事实,况且荒草也确实好奇,符戈肩上的伤疤真的是他留下的吗?
这么一想,他暂时没打算离开。
等到符戈端着一个盘子重新上来时,荒草依旧很在意,“我们是怎么相遇的?”
符戈将盘子放在木桌上,碗筷放到荒草手中。
他简洁地说:“我从庄园的外墙进来,在行走途中遇见了你,你一眼认出我不是庄园内的人,所以我们打了一架。”
打了一架,那伤应该也是那时候留下来的。
荒草看向符戈比自己健壮的手臂,他虽然现在体力下降了不少打不过符戈,但是当时在庄园对上符戈恐怕也没办法全身而退,可是他身上哪处都是完好无损的。
“我没有受伤吗?”
“没有,不过我在你的手上留下了一针。”符戈指了指荒草的手臂。
荒草也顺势看着自己的手,那里此刻什么都没有。
“是什么针?”
“我不清楚,但是我父亲曾经说过,这是能救你们的东西。”
“救我们的东西……”荒草低声重复了一遍,内心有些疑惑。
“那是什么?”
这回符戈也无法回答他的问题,“我父亲留下的时候并没有讲清他的用处。”
这反倒勾起荒草的求知欲。
符戈似是看出他的疑虑,将小菜推向他道:“先吃饭吧。”
荒草道了声谢谢后,一边吃饭一边默思。
晚饭结束后荒草坐回到了床上,符戈就在他两臂外的毛毯上,荒草猜测这里原本是符戈的房间,眼下被他占据了位置,荒草略感抱歉,不过符戈只是摆摆手让他不用在意,荒草也就没多说什么。
他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后,又开口问,“你们跟庄园有什么联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