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猫的差别真大。
盛意想。
倘若梁雾青没有变回猫咪,他应该还是冷眼看客中的一员。
只有变成动物,他的人性才由此复苏。
“你好,”忽地有人叫她,“盛意?”
抬起头,身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站在面前。
“你好。”
不知道是谁,她还是打了招呼,拍拍裙子上沾的灰尘,站了起来。
“你是……”
仔细辨认一眼记了起来。
曾经在病房匆匆见过一面,她的主治医生。
“我是这里院长。”李楼生的语气算不得恳切,“之后,我们会将裴小姐转移到分院治疗,你不用再担心安全问题。”
盛意点点头。
“多谢。”
扛起小猫,正要离开。
却听见李楼生说,“不谢,梁雾青求我的。”
?!
小猫尖叫一声扑过去咬他。
被盛意眼疾手快地逮住,按在怀里。她向李楼生笑了笑,捺不住好奇,多问一句:“你和他关系不错?”
不知道梁雾青还有朋友。
认识六年,他始终是孤零零的。
人类是社会性动物——这一条哲学理论在他身上并不适用。他的世界只有无休止地画、画、画,大部分是扭曲的、无厘头的画作,看不懂,而艺术杂志点评其中情感强烈如火。
李楼生说:“一般。”
怀里的小猫不安分地挣扎,喵喵乱叫,盛意几乎要压不住它了。
李楼生见状笑了笑,“但是,宠物还是不要带到医院里来,容易伤到其他人。”
她点头。
忙不迭搂着猫咪,搭乘电梯快速离开了医院。
夏日的白昼漫长无垠,滚沸的热浪扑面,她停在医院的侧廊,将猫咪放到地上。
“院长是怎么回事?”
小猫装听不懂,像一只鹌鹑,蜷缩在她的脚边。
“你还会不好意思?”
她举起小猫,它只一味盯着地板,并不理睬。
盛意觉得新鲜。
甚至坏心眼地想在这时亲他,看一看身为人时他的表情。可惜,小猫没穿衣服,裸男有碍市容,她遗憾地放弃这个想法。
“……算了,”
不急于现在刨根问底。
她在小猫身上乱摸了几把,将它光亮的毛发弄乱,高高兴兴地宣布接下来的行程:“吃饭!”
寿司店是最适合小猫享用的用餐地点。
盛意再三保证猫咪会很乖,才获得准入的资格。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
猫奴是人类的本性,板前捏寿司的师傅一边片鱼,一边看猫。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提起猫,棱角都柔和许多,“……你这只猫品相真好。买的吗?”
小猫埋头苦吃不理他。
“捡的。”盛意说。
店里的人没见过这幅场景,纷纷举起手机拍照。更大胆的,过来与盛意搭话,想摸一摸小猫。
盛意欣然同意,“好呀好呀。不过他的脾气很差——”
话没说完,小猫在她的茶碗蒸上踩了一脚。
嫩黄色的蛋羹上一只猫爪形状瞩目。
?
盛意揪住小猫的后颈,“你要造反?”
小猫不爽地瞪着她。
摸摸摸。
摸什么摸?
短腿在半空奋力地挣扎,蹦到盛意腿上,藏进桌底。
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欺负他的机会。
人与猫到底力量悬殊,不费什么力气,便将小猫拖出来营业。在它越发愤懑的脸上搓来搓去,换来众人此起彼伏的呼喊,“好可爱!好可爱!”与不断举起的镜头。
展示够了。
一手猫毛,盛意起身去洗手。
极富报复心的小猫在隔间门口堵她,待到门一推开,便从洗手台起跳,以一枚吨位可观的毛绒炮弹撞向盛意的脸——
“哎!”
她捂着鼻子跌回马桶上。
以一个极其不雅观的姿势,被赤条条的男性压住身体。
“你……”
鼻梁一阵钝痛,她的眼角泌泪。
“摸啊。”
并没有换来任何的怜惜与歉意。
下巴尖被掐住,迫使她正视那张阴郁的脸,“你不是喜欢摸吗,现在怎么不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