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东东自以为什么都算到了,什么都准备好了,唯独低估了她想要守护一切的决心。
其实,当她拿到那封死了五个人才换回来的、满是血渍的信的时候,当她知道信中的早有猜想却得到证实的消息后,就彻底决定承担起为冷家拥护者洗刷冤屈,让曹天骄及其党羽势力血债血偿的责任。
不仅是为自己一时任性导致他人惨死做出补偿,更是为了那些人多年来的无悔和忠心。
冰凉沟的那天凌晨,当阳叔带来接应的人知道姜玉郎的身份后,他们各个跪在地上,向东方和她磕头,歌颂苍天有眼,给冷家留下两条血脉。
她不能理解,但很难不动容。
更何况,当一个孤苦伶仃的人,突然听闻这世上还有亲人,他跟自己有着同样的姓氏,同样的血脉,但就是因为恶人之行不得不经年流离,东躲西藏,隐姓埋名时,任谁都会想结束这一切的。
而她之所以对姜玉郎的身份有猜想,是因为小时候有人给她看过娘亲冷明雪和舅舅冷雨夜的画像,姜玉郎跟他父亲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可如今,不得不做一个选择。
如果冷家一定要有人牺牲,那么希望那个人是我。
她跟西门长在交好,自然知道鹊刀门中人深厚的情意,如果将真相告诉姜玉郎,让他放下现在来之不易的家人,再回到仇恨的漩涡。
设身处地地想,她也做不到。
“曹家有个地方很值得我们学习,无论做什么,何时何地都要留下再次崛起的实力,现在一切由我来做,如果我们失败了,你再去找他。”她将决定告诉阳叔,阳叔沉吟许久后,点头答应。
“其实我有点不太理解,为什么一定要找出真相,得到皇帝的认可那么重要吗?为什么不将曹天骄和作乱之人杀干净,然后再把昏庸的皇帝杀了?”她一边看最近收集来的证据,一边发问,“阳叔,你给我一年的时间好好习武,闯进皇城,刺杀皇帝绝对不是问题。”
“这个……”阳叔瞟一眼同样震惊的楚留波和林魅魅,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只好趁机转移话题,“不是那么回事,我之后慢慢跟你说,现在还有个事儿,少爷那边可以先不告诉他真相,那菜花婆婆呢?要不要告诉她我们的存在?之前不知道您的决定,我们已经跟她接触了。”
“菜花婆婆可以,她肯定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细节,有空的话,我们见个面吧。”
见三人窃窃私语地离开,她对他们所选择的复仇方式愈发不理解。
都杀光明明最简单。
耗时最短,牺牲的人最少,怎么看都是最优的解法。
既然都是报仇雪恨,自然少不了血债血偿,早晚都是血流成河,为什么要煞费苦心,呕心沥血地筹谋?
自己又不是干不成?让人搞不懂。
“姑娘,照你这么说,曹东东也是你的仇人,你会杀了他吗?”翠花在一旁给竹子浇水,看见其他人离开才敢问。
“既然是仇人,当然不会心慈手软。在家族仇恨面前来说,我和他两个人的私情太小了。”她早就想过,从分别的那一刻就知道,假如真有针锋相对、兵戎相见的时候,断然不会留手。
“怎么了?”见翠花发呆,她反问。
“没有,姑娘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翠花摇摇头,“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觉得曹东东也挺可怜的。”
“又不想打他了?”她笑笑,“现在你说得可怜人,指不定在干什么坏事呢?翠花,如果有一天我死在他手里,你给我报仇吗?”
“那当然,我肯定要给姑娘报仇!”翠花下定决心,因为决心太大了,猛地把水壶弄撒在书桌上。
“但如果真有哪天,你千万别为我报仇,到时候就带着攒的钱,别回家,也不要救其他人,你就找个小村子,老老实实过日子。要不是不得已,我也不想把你带来。报仇一点都不好玩。”她将水壶拿开,端起刚写好却被毁了的事件梳理,无奈地叹口气。
她这边在对当年事件的种种疑点抽丝剥茧,为后续的大业寻找突破点。
曹东东那边也没闲着。
他清楚地知道,想要手下人彻底臣服,就要摆出些让人臣服的理由。
深思熟虑过后,曹东东决定先以王公公为饵,投奔锦芦王,联合东瀛人起兵,如果事情顺利,到时候权倾朝野,何事不成?
若起兵不顺,他亦可暗中与朝堂之人传信,将自己伪造成卧薪尝胆在锦芦王手下的忠臣,在镇压得力,仍旧能让曹家再次复起。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顺便收拾一下西门长海,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给锦芦王出主意,让其与西门长海结拜,先将人拉下水,在寻机解决,比预想中更顺利的是,西门长海竟然只身潜入王府,意图刺杀锦芦王,被曹东东带人拿下。
将西门长海关押后,他突然有些想她。
之前跟她一起出门的时候,总少不了那张惹人厌烦的老脸。
如今她走了,曹东东跟西门长海二人也终于短兵相接。
房中烛火幽微,宽大的画屏上挂着张栩栩如生的人像。
曹东东站在画像前,先是用手轻轻抚摸画上人的眉眼,随后闭上眼睛,感受被风吹动的人像一点点碰到自己的脸,就像她还在自己眼前。
“快了,我会一步一步地清除所有阻碍,等一切安定,你就能回到我身边。”